而这二十七位爱妾,个个享受荣华,锦衣美食,寻常珍奇玩好,不足邀她们一顾。于是赵文华此次返京,便投其所好,连他二十七个宠姬,都一一馈赠宝髻。
这日赵文华专程备轿,来严府献宝。严世蕃怪他昨日抵京,今日方才姗姗来迟,心中早已不悦,待迎入内厅,便笑语相讥道“我只道兄长高开,只怕忘了兄弟呢。听人说兄长此次下江南,硬是肥了,黄金美女,应有尽有,敢令兄弟饱饱眼福?”
赵文华心知他岂只要饱眼福,怕是要饱私囊,幸是自己早有准备,为他备下厚礼,笑笑说道“兄弟高情,安敢相忘,今特备此小礼,只道瓜籽不饱是人心,望兄弟与弟妹们笑纳。”
且说严世蕃的爱妾宠姬们,听闻赵文华前来献礼,个个要瞧个新鲜,讨个稀罕,一阵说笑,呼朋引伴赶到内厅里来。与文华一一见礼毕,自有素来得宠的姬妾先自开口,对赵文华说道“赵老爷听说去了江南多日,我们家大官人天天哄骗我们,道是兄长来时,有诸多罕世物件与我们瞧!如今来便是来了,果真如他所说否?”
文华赔笑说道“兄弟虽有此心,实是不成敬意。”忙把所带诸多珍宝,一一献上。先是将那黄白金丝帐幕献与严世蕃,道“此帐名金缕玉帛帐,皆请名工巧匠所制。奉献兄弟,只取个金屋藏娇之意。”
严世蕃见这金丝幕帐,虽是精工别致,华丽无比,但不过是用黄金白金制作的把戏,并非绝世之物,心下很是不足,勉强收受罢了、待文华又一一将那奇光异彩的珍珠宝髻赠送与二十七个宠姬,哪知这些姬妾眼眶个个是大的,容不得这些小玩艺儿,只当普通首饰一般,冷着面皮收了。
偏是那最先开口的姬妾使得出来,脸上冷冷一笑,信手将宝髻递与贴身丫环说道“这便是尚书老爷的厚情重赐,给你做个玩艺儿罢了。”说罢掉转脸儿,气也不吭一声,竟自拂袖而去。
赵文华见此光景,恰似被怞个耳光,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一时尴尬难忍,却又不好发作,而眼见严世蕃也不作一词,只好勉强赔笑告别。
待回到府内,赵文华是夜不成寝,越思越想越是气恼,犹觉脸面上火辣辣不自在,暗思忖道“我深得皇帝笼幸,加官至尚书,便是权位,也与严嵩相等。满朝文武大臣,哪个敢不孝敬?我今日将重礼馈赠你全家,所有珍物,也值数万金。没想到他严世蕃对着我,并不致谢,反装出一副恼怒的形容;更可恨那贱人,将宝髻给丫环当玩物,冷冰冰拂袖而去,情似在脸上啐唾沫一般,叫人如何忍受?眼见严氏,只不拿我当人看,天长日久,更不知怎样!”
要说赵文华也觉得奇怪,这些珍奇宝物往常孝敬,绝不计会换来这样冷冰冰的脸色,他思来想去只觉得严世蕃对他呼来喝去,把他还同往日相待,甚至要故意打压他,是怕他威胁了自己的地位——
而全不知严世蕃今日为何如此阴阳怪气,乃是因为数日前兴盛昌来人,说五十万两的孝敬全被赵文华拿走了。
严世蕃一听赵文华居然敢截留兴盛昌孝敬给自己的银子,自然大怒,只道赵文华胆大包天,翅膀硬了,没想到这事情被严嵩知道了,反而来劝他,说什么文华在这次扳倒李默的事情上有大功,银子都任他拿去,又算的什么,严世蕃当时是被他爹劝住了,但这口气着实咽不下去,见赵文华“揣着明白装糊涂”,贪了五十万两,却只送上几万两的珠宝,自然要对着赵文华发作。
赵文华哪里知道这都是陈惇的算计,誓要叫他和严氏父子离心?
若是赵文华只是尝了脸色,那自然是不足以让他生出异心的,当然陈惇还有后手,且等着他呢。
这一日赵文华入西苑奏事,陪着嘉靖帝修玄之后,被嘉靖帝恩赐了两枚金丹,方才心满意足地退下,然而他还没走多远,却听得身后有人唤他“赵大人且慢!”
赵文华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六品鹭鸶袍的年轻官员追了上来,定睛一看却拉下一张脸,不冷不热道“原来是新科状元郎呐,你不在内阁好好办公,怎么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陈惇就道“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赵文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连个正眼也欠奉“你有何事?”
“下官是忝着脸向老大人讨要仙酒的,”陈惇就道“下官愿以重金求购,恳请大人赏赐几坛。”
赵文华一愣“仙酒?百花仙酒?”
他神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有仙酒的?”
赵文华的酒只献给了嘉靖帝,其他人并不应该知道,陈惇就压低声音道“是皇上赏给我的。”
赵文华一喜“皇上赏赐你的?”
陈惇点头道“皇上给我赐了两瓶,果然是佳酿甘醴啊!”
赵文华一听不对啊,他献给皇帝两瓶酒,怎么皇帝像是没有尝,全都赐给了别人呢?
“皇上都赐给你了,自己没有喝?”赵文华就打探道。
陈惇道“酒瓶不曾启封,应该是没有喝吧……”他后面说的话赵文华就听不进去了,只想着自己进献的酒,皇帝为什么不喝呢?
“啊,皇上为什么不喝?”只听陈惇道“皇上怎么会随意喝别人送来的东西?不久前有个叫王金的人献上了灵芝万朵,皇上都叫做了灵芝酒,是等着太医院的老太医们都喝过了确保无虞,才肯服用的。您的酒虽然好,但皇上没见有人试用,自然不会喝的。”
赵文华急道,“我就是先服用过的,才敢让皇上喝的呀!”
“那您一人喝了不顶用,您是献酒的人,”陈惇就道“以下官看,您找几个人先服用了,让皇上看到效果——太医院的太医们如何?”
赵文华道“百花仙酒是稀世之珍,三年才开出十坛来,哪里能给他们随便喝?”
陈惇搔搔头道“那下官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除了太医,下官还真不知道谁可以让皇上相信这酒的确是稀世奇珍?”
赵文华眉毛一挑,仿佛还真有了人选,却忽然上下一瞟陈惇,道“司直郎这么年轻啊……这么年轻,就离不开百花仙酒了?”
陈惇在心里将这死老头骂得狗血喷头,面上不好意思道“大人玩笑,下官是……下官这不是新婚嘛。”
“少年人戒之在色啊,”赵文华仿佛语重心长道“你以后是不能再喝了,你想想你可是在御前侍奉的人,若是喝酒闹出了洋相来,该如何收场呢?”
陈惇眼见他哈哈大笑着离去,只道你赵文华下次面圣,我就给你的水里偷偷撒上一把泻药,看你赵文华的洋相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