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家首席奉行的专业性是毋庸置疑的,不论是高居主位的吉良义时亦或是厅内数百名武士对他报出的数据都十分信服,他可是一手主导越后的农业改革,两百万石的名头里就有他举足轻重的功劳,近江坂本的辉煌也有他一份重要的功劳,内政一道里的诸多行当就没有他不精通的,真可谓东国第一能吏。
“越后秋收完成一半左右,根据往年秋收一半的粮食收益及各地粮食收益情况,臣下绘制出一张趋势图大致推算出越后的石高将会在两百八十万石至两百九十万石之间。继中止消耗肥力严重的土豆、玉米等农作物种植以来,第一次石高大增长。正如兵部殿所说的那样,在人口进一步膨胀之前,今后几年可能很难再有更多的石高增长。”松井友闲着副手三井高安取来一张图表张贴在两侧的廊柱上。
虽然厅内大部分武士看不懂这种东西,可还是忍不住纷纷叫好鼓掌,不明觉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看不懂没关系总之非常厉害就是了,越后就是花样翻新来的快,他们这些东国大老粗才不管你们奉行官玩何种花样,只要落到兜里的粮食一粒不少那就是好的。
就在武士们热热闹闹的称赞时,一名忍者悄悄靠近遮住半张面孔的望月吉长,他的动作很轻速度很快伏着身子向一条蛇游荡过来,如此小心的动作还是引起在场多数武士的注意,只见那名忍者在望月吉长身旁停留片刻就匆匆离去,如此奇怪的动作引起许多人的好奇。
望月吉长咳嗽一声,躬身出列恭敬的说道:“启禀主上,臣下得到有关今川家的最新消息,两个月前七月十九日今川家上洛大军尾张国境内桶狭间爆发合战,是役今川军本阵遭到突袭,三千谱代过半战死,今川治部大辅战殁于桶狭间田乐坪,今川军残部退回骏府。”
莫说靠近骏河的信浓国人众惊讶不已,就是上野国人也被惊的纷纷离座而起,来自京都的细川藤孝,松井友闲等人不禁色变,低声念叨着:“纳尼?今川治部大辅战死桶狭间?这……这怎么可能呢?”
骏河今川氏的威名海内尽知,即使消息闭塞的老农也知道当今幕府将军有一个有力亲族今川氏,今川范国从属于足利尊氏立下大功,范国的次男今川贞世因担任九州探题为幕府平定九州而威震西国,为南北朝合一立下汗马功劳,从此今川家的威名远播。
在应仁之乱时,东军总大将细川胜元就曾为了拉拢骏河今川氏,将政所执事伊势贞亲的养女伊势北川嫁给今川义忠为正室,于是才有伊势早云庵宗瑞担任今川家谱代家老,开相模北条一脉的先河,骏河今川氏亲、今川义元父子称霸东海道近八十年,却栽在这小小的尾张桶狭间上,真是让人可悲可叹!
吉良义时长身而起,深邃的目光眺望着大广间外那一方苍穹,夕阳下春日山的景色十分美丽,可惜良辰美景终有尽,却是凉风习习秋意浓重一派万物萧索的景象,许久长叹喃喃自语道:“桶狭间……桶狭间……今川治部竟然死了!终于要变天了吗?永禄,永禄,保世持家,永全福禄者也!苍天已碎,大厦将倾,以何保世持家?”(未完待续。。)
第392章 精心谋算
今川义元之死的影响远远超过织田信长单纯的想象,这个刚完成尾张大傻瓜到尾张之雄蜕变的家伙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骏河今川作为足利宗家三百年之臂膀,东海道把守关东大门的有力亲族却栽在桶狭间,被这尾张国中一个斯波家被官庶族出身的小子杀死,这简直滑稽的让人无法想象。
幕府因此失去一大臂助,足利义辉气的连摔几支明国的上等青瓷杯,接连几天都吃不下一口饭,朝廷里多少公卿因此痛哭流涕,就像当年大宁寺之变痛失大内义隆那样,少了一个下向远国的铁饭碗,以后这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成王败寇,被杀者即便再英明神武终究逃不过一个“愚蠢”之名,今川义元之死一如大内义隆之死那般没有让一个辉煌数百年的武家立即崩塌,但明眼人又何尝看不出今川家距离烟消云散已经时日无多了呢?
今川氏真或许不会一如大内义隆那样恣意,可他仅仅只有二十一岁,不似吉良义时那样经历苦难的童年,从**岁就琢磨着复兴家业,进而不到十年的功夫打下诺大的领地,含着金汤匙出生他,在这二十一年里真可谓顺风顺水。
母亲早世全赖慈父一手教导,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任何挫折,这样一个年轻而又没有经验的家督,能不能稳得住家业还是个问题,总不能指望二十一岁还没学会独立生活的“大孩子”像他的外祖父武田信虎那样,十一岁继承家督。十四岁就在雨夜突袭叔叔油川信惠灭了他满门。
今川义元之死的消息很快播散到全天下。各地的无视听闻此事反应各不相同。有的悲痛有的惋惜更有许多人带着嘲讽的目光等着看戏,比如上総足利家就在看戏,自从前几日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吉良家的大会小会就没停下来,吉良家的武士们经历初始的惊愕,就变的兴奋起来。
浪冈顕房瞥见本多时正亢奋的神情无奈的摇摇头,心说今川家就算完蛋我等一时半会也杀不到三河,咳嗽一声侃侃而谈道:“就像大宁寺之变后的大内家。在陶晴贤败死严岛之后彻底衰落,大内家的家督大内义长在苟延残喘几年后,终于还是在去年五月在长门国且山城兵败自刃,大内家就此灭亡!虽有残党垂死挣扎,却无法掩饰主家彻底灭亡的结果,西国枭雄大内家就这么完了……”
不等浪冈顕房把话说完,本多时正急不可耐的插嘴道:“主上明鉴,骏河今川家此战一败,辛苦攒下来的家业必定会完蛋,三河乃我吉良家世代领国且又是新附今川氏之州国。只需主上稍加暗示家中的谱代宿老立刻会起兵反抗今川家,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浪冈顕房的涵养很好。即使被抢过话头也没生气,只是摇着头反驳道:“不妥!大大的不妥啊!我军出阵越中尚未结束,弹正殿远赴出羽战国几何亦未可知,此时贸然插手三河国事一个不好惹来今川、织田两方夹击可就大大的不妙了,须知今川家毕竟是庞然大物,手中还握有两万大军,逼急他们干出什么事都有可能的。”
“不可能!那织田弹正乃是主上相识多年的旧友,他是绝对不会打我上総足利家的三河本拠地的!”本多时正一听就急了眼,他们三河武士朝思暮想的就是光明正大的杀回家乡,以解忍辱多年的不平之气,见浪冈顕房三言两语就要否定也顾不得许多,忙不迭的把吉良义时认识织田信长的黑历史给搬出来,也顾不得吉良义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这个在下也略有耳闻……”浪冈顕房瞥见吉良义时略带不快的表情,笑着说道:“只是这织田弹正的性子到底如何尚未可知,若他当真不顾忌主上的威名,动手夺取三河之地又该当如何呢?须知人心隔肚皮,那下田长尾家还敢对我春日山城下手,焉知这织田弹正不是个生性凉薄之人呢?”
吉良义时有些意外的看向浪冈顕房,真能有些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和他一样有着特殊的记忆,竟然一语道破织田信长生性凉薄的性格,于是就顺势教训道:“顕房这话说的很对,余打下这三州之地不是靠着其他武家顾念情谊,而是靠真刀真枪的杀出来,将三河国的安危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情谊上是十分幼稚的举动……弥八郎要多多吸取教训才是!”
“哈!臣下一定吸取教训!”本多时正郁闷的垂下脑袋认错。
吉良义时很理解他的心情,他也很想回到那熟悉的矢作川旁,再看一眼留给他无数欢乐与悲伤记忆的西条城,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为这一点小小的遐思就做出违反家业发展的决策,理智终究要战胜情感,这是成长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