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温走入了皇宫的后花园。
他正盯着一个秋千出神,王储就像是在思考一个百年未解的数学难题一样沉思着,一旁的温伯恩眼观鼻一副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对方自从出去不知道和什么人秘密见一面后,便总是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态度,一时间也不清楚对方的心事与艾斯特尔的关系有多大。
“温伯恩。”就在他面无表情地神游天外的时候,埃德温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俊秀的青年就像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埃德温身上那样快速给出了恰当的回应——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恶心的人的笑容。
埃德温这次却没有露出被恶心的表情,他就像看不见一样继续说:“怎么才能正确地爱一个人呢?”
温伯恩:?
温伯恩:!!!
难以形容这一刻温伯恩是什么心情,但显而易见,这个问题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早就是一位合格的政客的青年的脸上很明显地展露了他此刻恍惚的精神,他似乎费了好久才处理掉这句话的信息含量。
“正确地爱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温伯恩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现在手里握着一把钥匙,面前有两扇门,其中一扇代表希望,而另一扇……他拒绝思考打开另一扇门的可能性。
这一刻温伯恩的心里飞过无数念头,他凭借着本能抓住了其中一个,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开始反问:“如果是殿下听见这个问题,会怎么回答呢?”
当然,这个殿下并不是指站在他面前的埃德温,而是远在天边的艾斯特尔。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聪明的选择,埃德温再一次陷入了思考:“艾斯特尔会怎么回答吗?我想我不知道。”
他再一次把目光落在了埃德温身上,但没关系,只是这短短十几秒的喘息足够埃德温组织起自己的语言和逻辑,俊秀的青年脸上是相当古怪的笑容,在提到那位殿下的时候,他不知不觉也放柔了声音:“她大概会第一时间反问你,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吧?”
当人进行正确和错误的判断的时候,就是在无意识地进行一种严苛的秩序划分,但……
“感情可不是数学题。”温伯恩侃侃而谈,“它不是写下一个答案就可以打对号或者错号的。”
“你说得对。”埃德温不由自主点了点头,金发的王储的目光再一次凝视着花园里的那个秋千,“爱没有标准答案。”
“最重要的,是您的心在想什么。”
“我有些愧疚,又很难堪。”埃德温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怀疑我对她的爱,可事到如今我发现,也许我不爱她,她会过得更好。”
“我深爱她,就像人类爱着太阳、爱着空气一样,可我仔细回想,我从来都没有为她做出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温伯恩。”王储微微侧过头,“你也喜欢她,对吧?”
“是的。”俊秀的青年坦然回应,“毕竟殿下她是一个大好人,谁会不喜欢好人呢?”
埃德温哑然,他自然明白温伯恩这句话里的深意是什么意思,他目不转睛看着温伯恩:“因为她能够理解你的理想和坚持吧?”
“是的。”温伯恩露齿一笑,“从这个角度来讲,说她是我的挚友也不为过,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王储收回了目光,他走到了秋千前,慢慢坐在了上面:“是啊,一个理解你、尊重你、不把你当成冷血怪物的人,这是你爱上她的契机吧?”
“我不知道。”温伯恩这个时候却摇了摇头,他迎着埃德温的眼光,继续侃侃而谈,“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判断出为什么喜欢他的,为钱?为权?因为她对我好?”
“这些都只是契机,而不是原因,爱的根源应该是说不清道不明,无法诉说也不能表达的。”
他似乎滔滔不绝起来:“爱是不能进行正常逻辑判断的,不是单纯的我对她好她对我好,如果是这样的话,王储殿下,您的身边多的是对您好的女郎,您对她们动心过吗?”
埃德温此时的表情精彩极了,他就像第一次认识温伯恩一样打量他。而温伯恩无视了他的目光继续说道:“所以如何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根源绝不是单纯地对他好,那只是一味地自我感动的奉献,而且会在一开始便预设一个会得到回应的目标,如果得不到回应,反而会去憎恨被自己所爱的人——这是哪里来的歪理?”
王储浑身一颤,温伯恩也在这个时候闭上了嘴,默默看向埃德温,他不说话了。
过去了大概有几分钟,王储略带干涩的嗓音响起了:“你说得对,就算是付出,到最后得到的也可能是被感动,但那也不是爱。”
他歪过头,那是一种相当痛苦的难过表情,他嘴角的肌肉在不停颤抖,眼角也是,他费力睁着眼,不想流出某种液体:“我好像是真的没有机会了……真不甘心啊,我一直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他过去把责任一股脑推到西泽尔身上,后来又把责任推给了希贝尔、维尔德、克莱斯特……
他一直不想承认,艾斯特尔不接受自己,只是最单纯的原因——她对他没有感觉,这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而自己不肯正视,在那些过去,还因为私欲和执拗伤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