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盛帝却不像他这般沉得住气。
他身为九五之尊,谋权篡位皆可忍受,却偏偏忍不了这软禁的屈辱,刚有一丝开口的力气,便哑着声低吼:“把那逆子,给朕带进来!”
朱桓这才依言照做,示意手下将人提来。
事已至此,朱睦再也无法辩解,只能低垂着头,恨不得能当场把自己的脑袋拗下来求个干脆。
隆盛帝怒极,急喘了两口,颤抖着手指着他:“三、三皇子朱睦,意图弑君,拉下去,处以极刑!”
最后两字几欲破音。
朱睦闻言颓然瘫倒,被人拖出去的时候犹如一滩烂泥。
隆盛帝气得浑身发抖,重重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便是看向站在一旁的黑衣人:“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垂眼颔首,往后撤了半步,视线自窗边几处防守处逡巡,试图能找到一处突破口。
正在他费神之际,却听到朱桓淡淡开口道:“父皇,此人便是莫将军幺弟。”
隆盛帝一听,脸上又升起一股怒意,抬手又要下令,却被朱桓抢先一步打断。
朱桓撩开衣摆跪地:“父皇恕罪,此前莫昭欺君之事,实为儿臣有意为之。”
此话一出,莫庭晟和隆盛帝都吃了一惊。
“你此话何意?”隆盛帝问。
“齐轩等人官商勾结之事儿臣早已有所耳闻,但苦于没有根据,一向来又无根基人手,始终一筹莫展,后来无意间结识了莫将军幺弟莫昭,此子颇有将门之风,嫉恶如仇,儿臣一时动了心念,便与他谋划,让他以死人的身份前往暗查,故而才有了这之后的事,包括今夜之事,也都是莫昭事先有所觉察,儿臣才能有所准备,方保父皇无虞,还望父皇万勿怪罪于他。”
莫庭晟盯着面前这位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就打过几次照面的皇子——别说交情,他们分明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为何要替自己掩饰?
隆盛帝听完,心头的怀疑并未全然消散,但如今他精神不济,也懒得再花多余的力气去纠结在一个无名小辈的身上,便过场似的问了一句:“莫昭,确有此事?”
形式至此,莫庭晟别无他选,跪地行了一礼,恭敬答道:“陛下明鉴。”
隆盛帝没再多问,随意摆了摆手挥退了众人,只留下了七皇子朱桓。
莫庭晟在一众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宫门,转头就绕回了宫墙底下,正准备翻墙回去找江翊他们,就见前方拐角处衣角一闪。那人身形有些熟悉,他心念一动,立刻便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一处府邸后院,那身形一跃便消失在了墙后。
莫庭晟抬头一看,傻了眼——这分明就是莫府!
他隐隐觉得今夜诸多变故在这里就能找到线头,便干脆顺着本能翻身入内,径直找到了莫庭旭的房间。
莫庭晟还未推窗,就听屋内传出自家大哥的声音。
莫庭旭:“来了?”
窗户应声而开,莫庭晟看了一眼青雾,入内站稳,应了一声:“大哥。”
莫庭旭淡淡“嗯”了一声,指了指面前的座位:“坐吧。”
不出所料,屋内共有三人。
莫庭晟依言坐下,目不斜视,权当身旁的江翊是个透明人:“大哥,宫中的防守,是你调走的?”
刚才这片刻之间,他已经将所有的事想通了七八成,剩下的部分,就只能等莫庭旭给他解释了。
莫庭旭并不避忌,点了点头。
“可我听说自我被捕之日,你就被陛下禁足府中,如何还能调动宫中防卫?”莫庭晟不解问道。
莫庭旭将茶推到他面前,开口道:“陛下虽命我禁足,却并未来得及褫夺我统管防卫的职权,也幸得三皇子尚未考虑到这一层,今夜才算有惊无险。”
他说得轻巧,莫庭晟却知道这其中并非这么简单,端起杯子晃了晃杯中茶水,一口饮下后还是问出:“可你毕竟是戴罪之身,即便有手谕和令牌,也不可能明令调走宫中守卫,更何况你若是大张旗鼓将人调走,早就该引起三皇子和。。。。。。。和二哥的注意。”
他话中的停顿实在突兀,莫庭旭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提壶给他将茶满上,道:“你说的没错,直接将人调走必定是容易引起他们注意的,所以我并未这么做,我不过是调整了一份新的班表,又恰好漏发了一部分人罢了。”
说来,事情也就明白了。
宫中巡防的班表会明确规定什么时辰,哪一队人需要巡防至哪一个关卡,但除去同一关卡上的人马交替之外,并不需要对面交班,加之多数人手中的班表并无异样,短时间内很难留意到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