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蝶族找到合适的利益共同点,彼此互惠。难道偌大一个蝶族,就差你一个成金了不成?”
钱憬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冻得哆嗦,“你……你不要再与我废话!你今晚把我带到这里,到底想怎样,便痛快说出来!”
“我想怎样?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在食物链下层的人。我能拿你怎样呢?”女子的声音忽然变得落寞而无奈,“其实,我与你一样,都在等待着审判。”
钱憬莫名之时,那女子又道:“成金,我其实很想问问你,当初你既然如此勇敢地爱了,爱得荡气回肠,爱得肆无忌惮,哪怕全世界都背对着你们,你们也不曾放弃。为何这种炽热连七年、三年都等不到,竟然在一年后就灰飞烟灭?如果这样禁不住考验,当初又为何会如此浓烈?世上存在这样的情感吗?而你对简画蝶的爱,是何时就走了的?”
钱憬怔住了。
他几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爱是什么时候走的?灿烂的烟花是何时冷落的?就犹如升往天际的孔明灯、随波逐流的河灯一般,它们最后的结局,到底谁能知道?
他没有感觉。
确实,他记得,曾经他是很快乐的。虽然现在他无法理解当时的快乐,但也不得不承认,那时候,他总是笑,总觉得过得充实。
因为那个美丽而多情的蛾妖,她温柔似水,她娇嗔喜人。在自己练功出了岔子的时候,她不惜耗费真元,救了自己。这亲密的接触打破了阻在他们之间最后的那道隔离。
他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天地间与他们蝶族最相近、却也最遥远的蛾族的女子。人类管她这一支,唤作乌桕大蚕蛾。它们一个个都是又大又难看,灰扑扑的,花纹冷冽,狰狞异常。而与之相反,自己,属于蝶族中金裳凤蝶,这一支的蝶妖,都拥有美丽的双翼,优雅的曲线,飞翔若舞蹈轻盈。是阳光的宠儿。
人类往往分不清蝶和蛾。它们的关系太亲密了。但越是这样,彼此却越抵触。虽无战争,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形同陌路。
这样的两族之间,怎么会通婚呢?笑话奇谈。传扬出去,两族都不会感到荣幸,而是耻辱和愤怒。
他们若爱,就将背叛全家全族。是的,全世界给他们的,都只是冷漠的背影。
可他……竟然真的坚持了那么久。是爱吗?大概吧。现在的钱憬,再也品尝不出当年的滋味了。
那么为何会爱她?这个问题,就如同为何自己那时候会如此痴迷野外的奔跑与翱翔,为何一片青山会让自己激动,为何一颗小草的抽芽会让自己感慨,为何一朵花儿的凋零
会让自己落泪一般。最该问的,就是为何那个时候,自己傻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呢?!却还无比骄傲!仿佛一点风景,一束阳谷,一缕缕清透的空气,就能代表着全世界都被拥抱在自己的怀中。
“我是中了妖术,一定是蛾族的妖术。”钱憬喃喃道,“她趁着给我疗伤的时候,我们肌@肤@相@亲,她用了她的真元,护着我的丹心。我们这样交融,她的术侵入了我的体内,所以,她一定是在这个过程中,做了手脚,而我,是中了她的术。”
他承认他爱过,但是不承认那是他的爱。
“那是简画蝶强加给我的。”钱憬重申道,“她迷惑了我,最终让我抛弃族胞,和她私奔。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好在,我后悔了。”
是。他不想思考彼此之间还存在什么,更不想思考失去的到底是何时失去。他只知道,现在仅存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被族胞和家庭抛弃。被妖界嘲笑。而在人类的世界里,他们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混个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但是也被残酷的社会打翻在地。他后悔了。不是说回头是岸吗?他可不就是回头了么。
事实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面对自己这个回头的浪子,蝶族和家人都重新接纳了他,甚至他比以前站得更高。
他是逃跑一般地带着行囊,上了列车。他记得当时自己也曾回过头,想再看一眼站台相送的简画蝶。但是列车好快。最后,留在他记忆中的,只是这座城市傲慢的背影。
“等我,我会回来的。”他最后对简画蝶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是在对谁说这句话。
火焰的熄灭,总是静悄悄。飞蛾的扑火,换来的也只是一点点刺啦之声。他不后悔步入人类的社会,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原野奔跑,天际翱翔,花丛小憩,清泉鸣响,迷恋这些,是天底下最蠢的。他不要做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任人制成标本。他要当一个人上人。跨越妖、人两界,如鱼得水,呼风唤雨,出人头地,成为两界的楷模,人与妖争相拉拢的对象。
所以,第一步,就是要摆脱简画蝶,这是他少不经事之时所留下的污点。
“纵使你是中了她的术,但何必最后做得如此狠毒呢?让我替你说吧,成金,你是为了安抚常家人,以便自己控制集团。用这种貌似大义灭亲的行为,换取常若俪的死心塌地。”女子叹息,“常若俪也是个大傻子。和简画蝶一样的傻。一个为了利益,就能如此对待发妻和亲女的男子,靠得住吗?罢了,最后她吞了她自己种下的苦果。”
钱憬沉不
住气,“你废了这半天话,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只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和你聊聊而已。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我们今日的一切。”这女子平平静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