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你自己弄的,对吧?”他轻轻把手放回她腿上,像放回一件脆弱的物品。
“不是,但我无法证明。”她的手移到脖子上散发微光的项链,“还有珍珠,是真正的珍珠,这可以检验出来,但我能证明珍珠的来源吗?不能。”
“还有艾伦的肖像……”罗杰开口。
“还是一样,只是巧合。我就是靠着这些东西编造我的妄想,我的谎言。”她的语调虽然从容,但声音依稀有点苦涩。现在她的双颊终于有点血色,身体也不再僵硬,就像一尊雕像在他眼前活了过来。
他站了起来,慢慢来回踱步,一只手梳过头发。“但这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不是吗?”
“是。”她站起身走到桌边,望着桌上罗杰的文件夹,虔敬地将一只手放在米黄色的文件夹上,仿佛摸着墓碑。罗杰想,对她来说,那的确像墓碑。
“我必须知道。”她试图压抑声音里的颤抖,“我必须知道他是不是做到了,他是成功救到人,还是白白牺牲了,然后我得告诉布丽安娜,就算她不信。但詹米是她的父亲,我必须告诉她。”
“对,我懂。而且兰德尔博士,你的丈夫,我是说,弗兰克还在世的时候,你不能问。”他尴尬改口时,脸唰地红了。
她微微一笑:“没关系,你可以称弗兰克为我的丈夫,毕竟他的确是我丈夫。布丽安娜说的也没错,弗兰克和詹米一样,都是她父亲。”克莱尔低头看双手,手指张开,手上两个戒指,一金一银,都散发着光芒。罗杰突然有个想法。
他再一次站起来靠近她,说:“你的戒指,银色的那只,有没有制造工匠的标志?有些十八世纪的苏格兰银匠会刻上标志。或许不算确实的证据,但也是个依据。”
克莱尔似乎吓了一跳,左手保护般覆上右手,手指摩挲着宽带银戒上高地特有的织纹与蓟花图案。
她脸颊浮起淡淡红晕,开口道:“我不知道,我没看过内侧,我从来没有脱下来过。”接着慢慢将戒指旋下。她的手指修长,因为长期佩戴戒指而凹了一圈。
她眯起眼睛看着戒指内侧,站起来把戒指拿到桌边的罗杰身旁,倾斜银戒,让台灯的光照在戒指上。
她不解地说:“里面刻了字,我不知道他还……天啊!”她的声音变得沙哑,戒指从她指间滑落,啪嚓掉在桌上。罗杰连忙捡起戒指,却看到克莱尔转过身去,紧握拳头抵住腹部。罗杰知道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脸。这漫长的一天,还有面对布丽安娜的怒火时,她一直控制自己,但此刻她的自制力已经瓦解。
罗杰感到尴尬不自在。他知道这是克莱尔的隐私,而且比他刚知道的故事都要私密。这感觉糟透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举起小小的戒指,就着光读出内侧的字。
“Damibasiamille……”这声音是克莱尔的。她的声音颤抖着,努力止住哽咽的情绪。她不能任情绪宣泄,否则她将就此崩溃。
“这是卡图卢斯的诗,一首情诗的片段。修……修·门罗送我这首诗当结婚礼物,里面包了一小块琥珀,琥珀里凝结了一只蜻蜓。”她虽然还是握着拳头,但已经放下垂在身侧,“我还是背不出整首诗,不过那一段我还知道。”她说着,声音逐渐稳定下来,但身体还是背对着罗杰。银戒在罗杰掌心里散发光芒,依然带着克莱尔手指的余温。
克莱尔依然背着身,继续将拉丁文译成英文。
给我一千个吻
那就让爱情之吻停留
在我们唇上开始诉说
一千零一百条旋律
一百又一千道有余
说完她慢慢转过身面对罗杰,睫毛沾了泪水,凝成一簇簇,但外表看起来很平静。
她挤出虚弱的微笑:“但没有工匠的标志,称不上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