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熄沉默片刻道:那我也走了。
岳辰晴完全看懵了,结结巴巴地:他、他们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你如果不嫌弃,想听我说的话,我就慢慢讲给你听。江夜雪指尖轻动,让轮椅停在岳辰晴身边,辰晴,你愿意理我吗?
我岳辰晴看了看云海间慕容楚衣的船只,又低头瞥见江夜雪受伤的手,最终把头垂了下来,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夜雪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此行是一片好意,并非是顽劣之举,小舅心里一定也清楚,只是他这人,着急起来一直就这个性子,你别以为他不关心你。
岳辰晴垂头丧气地,不吭声。
你已经道了很多遍歉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别再这么莽撞才好。不然,你爹也好,你伯父也好,还有小舅还有我,我们都会担心你。
江夜雪说着,命两只小泥人拿来了软垫和点心,又对岳辰晴道:你坐吧,身体刚刚恢复,吃些东西,甜的花糕吃进去,心情也会好起来。试试看。
晨曦微风吹拂着岳辰晴的额发,他依言坐下,看了一眼端来糕点的歪眼睛小泥人,又说了句谢谢,然后小口小口地捧着花糕咬了起来。
吃了一半,犹豫着抬头道:那个
嗯?
渡血疼吗?你手上的那个疤看起来很深,我、我有药的
你有药,我也有药啊。江夜雪笑了,眼眸像落了栀子花的两池清潭,浸着暗香的涟漪荡开,放心吧,不疼,我也不会怪你,你跟我说话不必绷得这么紧。
岳辰晴的眼眶就有些红了,他的脑袋几乎要深埋到胸口:对不起
江夜雪长叹一口气:傻孩子,怎么又道歉了?
我、我以前那样对你,你还还这样帮我。我我觉得很过意不去。岳辰晴说着,薄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脸颊,赧然且尴尬地,我也替四舅道个歉,我们我们不应该这么说你。
他搁下花糕,犹豫一会儿,抬起黑白分明的清澈的眼睛:江呃,清旭长老,谢谢你。
他终究还是没有叫江夜雪大哥,但至少也不再是喂,或者直呼江夜雪的名字了。江夜雪笑了笑,那笑容似水含珠,如风拂花,又像深夜里缠绵飘了一江的鹅毛絮雪。
我既不怪你,自然也不会怪他。江夜雪轻声道,我失去过很多人,母亲、发妻家。有些事情,大概会稍微比你看得通透些,除却死生无大事,能不计较的,我都不会去计较。而且他他人其实挺好的,至少从前在岳府的时候,他没有欺负过我。
岳辰晴道:你还想回岳府吗?
我如今在学宫授教,弟子都很是可爱。江夜雪回头莞尔,回与不回都不重要了。
岳辰晴轻轻吐了口气:你脾气真好,要是四舅也能那么好
那他就不是慕容楚衣了。江夜雪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等他消了气,你再和他好好说说。你方才不是好奇顾茫的事情吗?我来跟你讲罢。
岳辰晴点了点头,拖着软垫,坐得离江夜雪近了些。
江夜雪的嗓音温润如流水:你听过时光镜吗
一番际遇讲完,日头已经大高了,江夜雪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但却很是老旧的小滴漏,那滴溜非常奇妙,里头非沙非水,而是一滴滴赤红色的珠子,他低头看了一眼,说道:时间差不多了,趁着还没到王城,你先去休息。记得帮顾兄保守秘密。我们答应过他的。
待岳辰晴去睡了,江夜雪便命小泥人将地上的软垫和吃剩的茶点都收拾干净,核舟的帆桅迎着天风呼呼招展,江夜雪独自坐在船舷边,遥看着慕容楚衣的船只。忽然间,慕容楚衣那艘画舫的竹篾帘子上卷,露出里头男人恹恹的脸来。
慕容楚衣似乎是心事烦闷,原本是想撩开帘子透气的,岂料一口气还没透出,就隔着云海看到了江夜雪在看着他。
慕容楚衣:
小舅江夜雪朝他轻轻一笑,那温柔无限的脸庞浸润在灿烂的金色阳光里,而后指尖微捻,一只纸鹤幻化而出,飞向慕容楚衣的画舫竹窗。
慕容楚衣哗地一声毫不客气地就把帘子重重落下了。
江夜雪微抬眉,一副果不其然的神情,也不介意,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船舱里。
舱内很安静。顾茫已经趴在床褥间睡着了。
江夜雪原本没有注意他,只是瞥了他一眼,想管自己去沐浴。可是推着轮椅行了一段距离,却忽然闻到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江夜雪不禁一怔:嗯?顾茫刚刚洗了个澡?
再去屏风后面一看,果然是用过了浴桶和皂角。江夜雪不禁微微蹙起眉头,心中升起了一丝模糊不确定的怀疑。
要知道顾茫这人是出了名的懒,一般睡前都不爱沐浴,而是喜欢早上起来再洗,江夜雪从前与他是同袍兄弟,顾茫的这个习惯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为什么忽然转了兴致,要在睡前洗了?
江夜雪不出声地来到顾茫床边,靠在轮椅椅背上,来回看了顾茫两遍。第一遍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异样,到了第二遍,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蓦地一顿,深褐色的眼珠慢慢转过来,落在了顾茫未拆的束发纚带上。
那是一道黑底金边的纚带
羲和君的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