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叔是老管家了,看着程景行长大,见这小子嘴上道歉,脸上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并不跟他客套,回一句:“景少爷知道就好。”
垂花门关闭,将外面的热闹完全隔绝开来。
东院房间经过扩建,原始格局里卧室空间很小。
因为旧时没有空调地暖,为了冬天保暖,主体结构很窄,不适合现在居住。
还有个原因就是——
程景行小时候,写个作业倒腾三个房,一会儿笔在佛堂,一会儿本在卧房,再一会儿又去了书房找参考资料。
程时文烦死他,一口气把东院几个厢房全部打通,扩成一个大平层的房间。
书桌、书柜、条几、茶水台都放进去,浴室、衣帽间、沙发、床,一应俱全。
把程景行丢进去,他再是不能找理由出来混跑了。
这格局保留至今。
莫爱步入台阶,推开直棂窗木门,记忆翻涌而来。
房间陈设布局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红褐色调的木质家具,白色棉布沙发垫,衣帽间里放着两个人的衣服,窗上的直棂条将阳光分割,一条一条铺落在白色床单上。
床头有一个简易的照片架,里面夹着拍立得的相纸,照片是高中时拍的。
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所以画面中常有“第三者”。
不是严苓,就是梁穆,或是严苓+梁穆,或是严苓+梁穆+某某某。
反正没有两个人单独的合影。
可见程景行那时候有多烦躁,追个女孩,身边围一圈没眼力劲儿的电灯泡。
程景行拿起照片说:“一直说补一张合影,每次都忘。”
莫爱走过去探头看,说:“那时候总觉得有很多时间可以挥霍,今天忘了就明天,明天复明天,明天何其多。”
程景行苦笑,放下照片,“我没想过,会有一个‘明天’,让我再也见不到你,是我大意了。”
“这……不是你的错。”
莫爱默然敛眸,身体的疲乏让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程景行把房间地暖温度调高,又去浴室,将浴缸上的水龙头打开,出来对莫爱说:“泡个澡吧,你身上好凉。”
他还记得她特别畏寒。
刚要脱外套,莫爱蓦然想起,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她住这间房似乎太过自然了。
“景园应该不止一间房吧?”
莫爱提醒他,在问夏同寝是逼不得已。
程景行关上浴室的门,不让热气跑出来,走到她身边,像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拉她的手说:“我……睡沙发。”
又是这么一句,那神情好似作了莫大的牺牲,莫爱都想笑了。
她甩了他的手,脱外套,走进浴室泡澡。
一捧白色浴球放在瓷缸边沿台面,她丢了一颗进去,白苔藓的味道,让她如同置身空山新雨后的云雾森林。
密睫沾着水滴,肌肤腻白,瘦薄的直角肩软在雾气缭绕的兰汤温水里。
身体一放松,倦意就上来了。
水微凉的时候,莫爱耷拉的脑袋轻抬了一下,听到门外程景行的声音。
“洗太久了,睡着了吗,你不出来,我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