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去吧。”孟育之接过热饮,没打开。
莫爱在奶茶店门口座位上坐下,打开杯盖,喝一口,看向远处那个一动不动的轮椅。
孟育之好像明白了,坐过来道:“她想一个人待着?”
莫爱点头,“好多年没抽烟了,随她吧。”
孟育之了然,打开热饮,笑说:“你给她买了烟?”
“怎么可能,”莫爱说,“不知道她怎么弄来的,她是总有办法。”
孟育之莫名想到了程景行,有些后悔跟他串通。
在奶茶店打工的一个女孩认出了莫爱,过来打招呼。
“你好久不来了,我在原来病房没看到阿姨,出院了吗?”她问。
莫爱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她搬家了。
女孩没再问,给她拿了一叠纸巾就去忙了。
莫爱看着女孩,对孟育之说:“她妈妈在医院查出白血病,她爸爸看到诊断书就跑了,走时想把她也带走,她不肯,留下来陪她妈妈治病。那年她才十九岁,为了省钱连陪护床都不租,在医院过道铺纸板睡。我把她带回我那儿,住了段时间,后来我搬走了,她续了租,现在应该还住在那里。”
孟育之默了默说:“这种事,在肿瘤医院常见,临终的病人太多,久病床前无孝子,夫妻就更难了。我们有很多医生做不到三年就辞职了。生死看太多,就发现人性的恶比善多,感觉世界很黑暗,人间没温暖,这是我们的常态。”
“你还能坚持下去,心理真强大,”莫爱再喝一口茶,“我是不行了,那些病友家属群里的消息,我都不敢看太多,太惨了。”
孟育之看看莫爱,镜片后的眼眸澄亮,“偶尔看到温暖的人,就觉得人间也没那么糟糕。”
莫爱躲了一下他的目光,换个话题:“医生选科应该有很多种吧,肿瘤科压力这么大,你为什么选?”
“什么科压力都大,”孟育之说,“选科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听导师建议选了,后来才知道被我妈摆了一道,我导师是她同学,她希望我选这个。”
“我记得你妈妈是……产科医生,你好像说过。”莫爱道。
“对,她在我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产科圣手’‘送子观音’的称号了,我是个给他丢脸的儿子。”孟育之无所谓地说着。
莫爱说:“你已经很好了,别对自己要求太高。”
孟育之笑了笑。
茶喝一半,斜阳慢慢爬上头顶。
莫如梅的手从轮椅扶手上落下,未熄的烟头掉落在地上。
莫爱起身说:“走吧。”
孟育之和她一起返回小公园。
莫如梅不再掩饰,烟和打火机都放在膝头毛毯上。
莫爱没说什么,收起烟盒放到包里,又蹲下身子,将未熄灭的烟头捡起。
一缕细长的烟雾连着火红烟头,萦绕指间。
烟味沉涩,香韵浅淡。
莫爱蹙眉,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
孟育之推着莫如梅走到了前面,莫爱缓步跟着,手伸进包里,捏紧了烟盒。
燃烟听雨声,雨滴“啪哒啪哒”打在黑色伞布,她在伞下,看到白色玉簪花藏在油绿叶片下。
沉香木香味丰富,湿润空气中味道浓郁,独特的清凉香型,与柏木气息混在一起。
那味道她记得真切,这是程景行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