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登记的簿子递到梁穆眼前,他向穿着制服的狱警道了声谢,俯身签字。
在他签的这一栏上面,是上一个来探视的人留下的姓名和电话。
梁穆过了一眼,时间是在一周前,探视人叫赵沐沐。
梁沐沐改姓赵,他是近期才知道的,在处理沐林慈善基金和梁氏金控解约的时候,律师递给他的文件里,他看到了她现在的名字。
梁穆淡然地移回视线,签好字,将簿子还回去。
他跟着指引,来到探视的房间。
隔着透明的玻璃隔板,梁穆看到对面的清灰色铁门打开,赵泽穿着蓝色条纹的囚服走出来,坐在梁穆正对面的木椅上。
他头发几乎是贴着头皮剃的,皮肤白而薄,头顶白炽灯把他面容打透,脸部血管青筋格外清晰。
他气色欠佳,却是干干净净的,须根清爽,依旧眉目俊秀,只是狭长眼角多了些干纹。
即便沦为阶下囚,他的囚服依然平整,身形依旧挺拔。
他看到梁穆,嘴角扬起,笑得眼纹斜飞,很快拿起玻璃隔板上的电话听筒。
梁穆表情寡淡,顿了一下,才去拿听筒。
赵泽说:“我想你也就是这几天就会来看我。”
梁穆沉眸,叹了口气,道:“你还好吗?缺不缺什么?”
“不缺不缺,沐沐每月都来。”
梁穆沉默,他不似赵沐沐来得勤快,半年才来一次。
赵泽的眼睛在儿子身上打转,笑说:“你看起来挺好的,沐沐说你从证券公司调回集团了,现在管哪一块呀?”
想来赵沐沐没少关注梁氏的动态,梁穆调任集团经营管理部还不到一个月,她消息都传到监狱里来了。
梁穆淡漠地回了一句:“经管。”
“哦,挺关键的,可以帮你妈多分担一些。”赵泽说时,眼眸落在了面前空荡的桌面上,并不敢看梁穆。
一直压着情绪的梁穆,此时冷笑了一声,眼神锋利地对上玻璃隔板后的人。
“别说得你有多关心我妈,你怎么还有脸提她,你们已经离婚了,你害她害成这样,不要再假装关心她。”
梁穆一口气说完,别过脸去。
刚出事的那段时间,梁茗贻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失眠,恐慌,到最后精神脆弱,夜里总出现幻听,听见莫如梅的笑声。
那煎熬的一夜夜,都是梁穆抱着她,将安眠药研磨进水里喂给她,才能让她安睡一会儿。
他带她做心理治疗,陪她工作,陪她静养,他几乎寸步不离。
就这么过了一年,直到莫爱结婚后,梁茗贻才好转。
后来莫爱怀孕,生下甜甜。
莫爱的接纳,让她再次做回一个母亲。
甜甜的降生,更让她欣喜地担任起姥姥的角色。
那如沥青般淤堵的情感,才重新在她心里流淌起来。
这个过程有多痛苦,除了她自己,只有梁穆清楚。
梁穆更清楚,母亲的痛苦源于何处,家里这场祸事的始作俑者又是谁。
赵泽,全是赵泽,他不配提他母亲,一个字都不配。
赵泽看着他压抑的愤怒神情,说:“对不起,我不提了。”
在过往的探视中,赵泽也发现了,梁茗贻和莫爱,是梁穆的禁区,他不能提,也不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