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的门突然被人踹开,先前那绑了肥球的少女睨视着我们:&ldo;就是他们两个冲撞了我,皇叔!&rdo;
&ldo;真真是恶人先告状。&rdo;我吐出口气,仰起头,却不期然对上双幽然寂冷的黑眸。
手背一疼,肥球嚷嚷着叫了起来:&ldo;烫着了烫着了!&rdo;
冷冽如冰的声音打碎了一室的静默:&ldo;你们,是何人?&rdo;
正文41祖宗,不相识
我一时竟没认出这个人来,我瞧着东华已算得上六合八荒里最清冷的人了,可眼前的青年却似比东华还要寂静寡冷。纯一色的玄黑朝服,襟边袖口仅以灰银丝绞着浅浅流纹,簪是骨簪,发是墨发,眸眼则是沉渊静水的黑冷。
认了好几遍,我才勉强将此人与三万年前那个张扬潋滟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ldo;师父……&rdo;肥球缠着我的袖子将我的神思带了回来:&ldo;我瞧着这个人好厉害的样子,你和东华师父可能打得过他?&rdo;
&ldo;这个,应该差不多吧。&rdo;私以为,以东华一人的身手对付这个魔族的摄政王应是相差无几,还轮不到我来锦上添花。
&ldo;很好!&rdo;肥球点了点头:&ldo;那快将他们打出……&rdo;
青年的目光略略一偏,这一眼显将肥球看岔了气,慑得他忙将头埋进我怀中,簌簌发着抖。
&ldo;皇叔!&rdo;那叫钟樱的长公主见两方无言对峙,沉不住气来晃着他袖子撒娇:&ldo;这些人都欺负到阿樱头顶上了,叫我如何能忍下这口气来。&rdo;
秦卷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里隐约有了丝温度:&ldo;别闹。&rdo;光这一句,便咳听得出对这魔族大长公主的宠溺程度来了。
涂山环见着少女的模样,蹙了蹙眉头,看我意味深长地朝她笑,不禁喟叹:&ldo;我晓得您是在取笑我了,但当年我便再是刁蛮,却也不敢在明知是东华上神与您的徒弟情形下,还来惹事的。&rdo;话中明里暗里,点着那少女不识大体与抬举。
&ldo;东……东华?&rdo;少女听得这多数出现在典故文章里的名字,先是失了言,又望了望垂首喝茶的东华,气焰已灭得七七八八。脸上竟露出了丝可疑的红晕,往她皇叔背后缩了缩,小声道:&ldo;上神也不报个名号,否、否则我也……&rdo;
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这眼见着峰回路转,竟是要给东华打出朵新鲜的桃花来了?我镇静地喂了肥球喝了杯水,拐着胳膊肘暗暗捅了捅东华,满心期待地等着后续剧情的发展。
东华岿然不动地品茶,连个眼风都吝啬施舍。
&ldo;听闻魔族女子惯会狐媚之术,&rdo;吃了块糕点,喝了些水的肥球重新挺起了脊梁,打了个饱嗝不怕死道:&ldo;娘亲,你可要给阿烨看好父亲。阿烨可不想要个时刻惦记着用我煲汤的小娘回去。&rdo;
我&ldo;噗&rdo;地喷了口茶,顾不上看钟樱和秦卷的神色,我道:&ldo;你……&rdo;说一个字呛一口,直呛得我上气不接下气。
一直置身事外状的东华贴心地倒来杯清茶,在我背后拍了三两下,淡淡地对肥球道:&ldo;回去不抄完《四镜书》不准睡觉。&rdo;
肥球倒吸了口冷气,直挺挺地倒在我怀中装死。
&ldo;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rdo;东华旁若无人地起身,将披风一一罩在我与肥球身上,从我手中抱去了肥球。
从始至终,秦卷都没有说话,甚至连多余的一眼都没有给我。我心底觉着这样很好,不用面对两两无言的尴尬;可又觉得不大好,他话里话外,为何像是不认识我与东华了?
&ldo;阿樱被本君宠坏了,今日有失礼之处,改日再登门致歉。&rdo;这是他进门来说得第三句话,仅仅三句,无起无伏。
东华足下一顿,道了句:&ldo;不必。&rdo;便踏出门去。
我懵懵懂懂地跟着东华去了,在下楼时仍旧没忍住回过头去,恰恰与束目光合在了一起。陌生的,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仿佛就如目送个陌路人……
对视须臾,他率先移开了眼,对着依偎在他怀中的少女轻轻一笑,好似当年笑与我般。
三万年前决绝相别,三万年后,竟是陌路相逢……
&ldo;师父……阿烨错了。&rdo;也不知东华与他说了些什么,往回走的路上,肥球垂头丧气抓着我一角袖边:&ldo;下回我再也不胡说八道,给师父惹麻烦了。&rdo;
我宽慰了他两句,他挂着两行泪珠子惴惴点了下头。经了一日的坎坷经历,很快他就蜷在东华怀中睡去了。入夜,从上重天的天河刮来的风凉得入骨。我解□上的披风,又将肥球裹了层。
&ldo;你不该和他说些什么,&rdo;我克低了嗓音道:&ldo;往事如烟,历经了三万年,我自觉已看得通透明白,一概放下了。&rdo;
&ldo;我什么也没说。&rdo;
街口檐角挂着的灯笼照得东华容色如常,可我怎么听他的语气就怎么不对劲。
在原地琢磨了会他这是生气了呢还是没生气呢?认识东华这么久,我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纵天翻地覆,四海倒倾,我也不觉得会令他皱一皱眉头。
这一琢磨,前方的人兀自走远了。我将要追去,又蓦地想起了件事,秦卷乃是只凤凰,他若失忆真有种可能,那便是涅槃羽化,脱胎换骨。如此,过去种种,同他一身凤羽化为灰烟而去。他现是个完完全的魔族,可见我的想法不是没有一丝道理的。心口憋得沉闷,之前发生的事说到底是他诸般不是在先,到头来偏将我与他调了个位置,倒叫我怎生对不住他,叫他决绝地涅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