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柯瑾瑜对自己的医术是不是太过自信,还是她天真的以为,一碗苦涩不堪的中药汤真的能令他对她刮目相看。
当然,如果一定要给自己找一个拒绝她的理由,他只能说,他对她心存很大的偏见。
荣泽不声不响的继续看报纸,两旁侍候着的佣人也不敢吭声。
半个小时过去,一股浓浓的药香从厨房飘出来。
柯瑾瑜端着精致的药碗走过来,轻声轻气的放到桌子前,“这碗药我稍微加了些冰糖,会缓解过浓的苦味,应该没有那么难喝了。”
之所以会执着的给他熬药喝,是因为在埃塞俄比亚工作,偶然间认识了一个老中医,对方行医经验非常丰富,两人在闲极无聊时,会彼此探讨医学问题。
那老中医大概觉得她的天赋还不错,便在无事之时,给她讲些中医理论,顺便还提供了不少疑难杂症的偏方给她。
柯瑾瑜原本就热心好学,便趁着工作之余,上网查找关于中医方面的资料,日子久了,便在私下里对中医产生了极深厚的兴趣。
荣泽的情况,老中医给她的偏方里有提到,所以她便按着偏方上的记载,抓了药决定试一试。
一旁的陆管家眼巴巴盯着自家少爷的表情,轮廓幽深的五官,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就这么不待见那位柯小姐吗?
“荣泽,这药你每天要早午晚喝三次,连续喝半个月,我想半个月后,你的间歇性头痛症,会如我所愿的有所好转。”
那双落在报纸上的双眼,终于慢慢抬起,“你想?如你所愿?你是上帝么?”
“我并不是上帝,但我是一个负责的医生。”
面对他肆意的挑衅,柯瑾瑜毫不气恼,唇边挂着温和的笑,眼内荡着纵容的宠。
在她眼中,荣泽就像个在闹脾气的孩子,而她根本没有必要和一个小孩子生气。
荣泽几乎是立刻从她的脸上解读到这样的讯息,不是她能忍,而是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并不屑她对自己的看法如何,但她此刻脸上的笑,却勾起他的梦魇。
记不得那是多少年前的往事——
被暴躁的父亲狠狠惩罚过的自己,带着混身青肿和疼痛,终于在一个意外的午后,见到了一年前抛弃了他的母亲。
当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喊出妈咪的时候,那个曾经疼他、爱他、宠他的女人,挂着满脸温柔的微笑,疼宠的抱起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孩。
背对着他的女人,看不到他脸上瞬间产生的绝望,而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女孩,则撒娇般趴在他母亲的肩膀上,露出洁白的牙齿,向他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因为违背了父亲当初不准再见母亲的命令,等待他的惩罚,是被关进漆黑的地下室整整三天。
“啪!”
当这段灰暗的记忆重新浮于脑海中时,他的头再次要命的疼起来,那种几乎要爆裂般的痛楚,让他失去理智的将那碗药汁再次挥落。
滚烫的液体在飞起的瞬间,水花四溅。
眼角的余光,清楚的看到那足够灼热的药汁,竟有大部分被泼到了柯瑾瑜的身上。
“啊!”
发出惊叫的,并不是受害者本人,而是两旁的女佣,她们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会有多么疼痛,
有那么一刻,荣泽对自己过于鲁莽的行为产生了内疚。
因为他清楚的看到她清秀的眉心紧紧皱了一下,可她也仅仅是皱了一下眉,甚至连吭也没吭一声。
对于自家少爷这种任性的行为,就连陆管家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荣泽,你不觉得自己太浪费了吗?虽说这些药并不是很值钱,但若要把它们统统找齐,也要花费好一番工夫的。”
被热药汁泼到了手臂,她也只是拿纸巾擦了两下,一片刺眼的粉红斜躺在手臂正中,样子十分狼狈。
柯瑾瑜并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只不过生气是一方面,挑战则又是一方面。
或许在婚姻证书上,这男人可以被称之为她的丈夫,但她知道,这九年来,她和荣泽的关系,连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
当年他有恩于她,她也并非是忘恩负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