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惊魂未定,有些尴尬地松开手,抬眼却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鼻尖一抹清润的茶香,是这个男人身上独有的味道,和三年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被他方才拦在臂弯里的腰身,虽不似寻常男人那般壮硕,却也绝不是他想象中纤弱娇柔,被那清冷锐利的目光扫过,他顿时有些无措地退开两步,低声道:“对不起,那里太危险了,我一时心急······”
李胤风寒着一张脸,冷冷一笑:“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寨主的救命之恩了?”说罢,再不看他,铁青着脸,径直走开。
接下来的几日,山中浓雾不散,李胤风不再画画,只是安静地坐在屋前的空地上出神,而那个人仍旧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似乎他坐一个时辰,他便陪他一个时辰,坐一天,他便陪他一天,虽然那天的事情他着实有些气恼,但是知道对方并无恶意,他也不愿做那心胸狭窄之人,加之李傲天那个臭小子,只要一回来就开始叨叨那个人有多好多好,见自家弟弟这般看重那人,他自己也就没有理由再生什么闲气,那个落到他身上一直不曾离开的目光,虽然让他不舒服,却也并不讨厌,他有自己的怪癖,那就是,尽管喜欢安静,却还是希望能有人陪着······
山间雾气散去的时候,那个人却似乎消失了,一天,两天,三天,这样的安静,让他莫名的焦躁,直到第三天夜晚,自家老三怒气冲冲地甩给他一张被鲜血和露水浸得面目全非的画,他兀自愣神中,却听李傲天气红了脸,冲他吼了句,“哥,你太过分了!”
他有些嫌恶地看了眼桌上的破纸,不明所以地道:“你在说什么?”
李傲天只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郁闷至极地道:“不就是一幅画,丢了就丢了,是画重要还是人命重要,你知不知道,青哥为了给你找这幅画,下了那么高的悬崖!”
李胤风微微一愣,那人是给他找画去了······
李傲天见他薄唇紧抿,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直气得不能自已,当即掩面而去。
回到张青房中,看着床上一身是伤,脸色惨白的人,李傲天又是内疚又是生气地道:“二嫂,你怎么这么傻!不就是一幅画,你犯得着冒这种生命危险吗?”
他微微一笑,似是牵动伤口,又皱眉咳了两声:“你怎么还这么叫,叫人听见我就没脸见人了,不妨事,都是些皮肉伤,我以为等雾散了会容易找些,却没想到雾水会毁了那么好的一幅画······”
闻言,李傲天又在心里把他二哥骂了千百遍,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留了药,嘱咐了几句,怏怏地回了房。
夜深人静,李胤风却盯着桌上的一片血红辗转难眠,虽然心中也气那人多生事端,让弟弟误会了他,但是不觉又有些慨然,除了家人,从未有谁将他这般放在心上······
他从不会为难旁人,却也不会勉强自己,终是听从心意,披衣起身朝外走去,一直也没睡着的李傲天见哥哥出门,忙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跟上,见他朝张青的房中走去,李傲天心中不免欣慰了几分,自家二哥也不是那么没良心。
许是不小心睡着,他房里的灯并没有来得及熄,虽然山寨里都是些男人,但是无论从身手还是长相来说,张青无疑都是属于那种很安全的类型,绝不是说他貌丑,只是御国的男人还是大多喜欢娇弱的哥儿。
李胤风看着桌上未曾开封的白瓷药瓶,忍不住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床上那人血色全无的脸,眉头皱得更深了,拉开被子,毫无顾忌地解了那人的衣服,触目猩红狰狞的伤口让他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打开李傲天拿来的上好伤药,他不做多想,便倒在手上,涂到那些伤处上,似有所觉的人不自觉地蹙起眉头,有时低低地痛呼一声,却并没有清醒,但是坐在床前的人还是不自觉地一再放轻了动作,眼前的这具躯体,高挑健硕,肌肉紧实,却触手光滑,除了那些可恶的伤口,倒也十分的赏心悦目······
躲在窗外的李傲天看着他二哥大胆的举动,直惊的目瞪口呆,看到后来,他已是觉得头上闷雷滚滚,吓得他险些破门而入,他那毫无顾忌的二哥,竟然连人裤子也脱了,好吧,他承认,张青腿上也有几道伤,但是人家好歹是个哥儿,他哥怎么一点避嫌的意思都没有呢!
直到他的禽兽二哥,涂完了药,给人穿好衣服,拉好被子,李傲天这才心有余悸地长出了一口气,不过立马又担心了起来,看他二哥一副美人在前,毫无反应的表现,莫不是二哥当真不喜欢这类型的哥儿?完全没把他当哥儿看?这可如何是好?来不及多想,见李胤风起身吹灯离去,李傲天也忙一溜烟地奔回房间装睡。
因着他们车上所带都是宫中极好的伤药,加上张青身子底子也强,所以没几天就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因为自家二哥的禽兽表现,李傲天直觉得自己是不是为张青找错了对象,又是懊恼,又是纠结,没事只能去山下打打劫发泄一下,李胤风也仍旧不时出去走走,却再未落笔画画,只是有时携一张琴,有时带一支箫,那人依然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对着那流泉侧,山涧旁抚琴弄箫沉静幽远仿佛不惹尘俗的身影,投去他专注的目光。
山间枯草已露新芽,万籁俱寂更逢春雨,李胤风看着山里转眼忽变的天色,十分自然地拉起身后那人的手,指着前方一处凹下的岩壁,“去避避雨吧。”
被拉住的人,眼中溢出两分惊讶,点点头,仍旧一言不发地被他拉着朝前走去。
到了地方,身前的人同样无比自然地放开了他,手中残留的温度,让他不觉有些恍惚,却也随即释然,确实少有男人会拿他当哥儿看。
不多时外面便下起了雨,由疏到密,由缓至急,山中更趋静谧,也不知下了多久,天色放晴后,不远处一道彩虹,仿佛触手可及,头顶的岩壁上滴滴答答掉着晶莹的水珠,形成一道耀眼的水晶帘,李胤风心中悦然,不禁微笑着望向身边的人,“你身上可带有匕首?”
张青不由怔忪,那人容貌本就极美,这一笑,更是璀璨夺目,动人心神,他不由得心头一跳,只觉外面这万千美景都抵不过他的一个笑容,半晌,终于怔怔地解开腰上的匕首递给他。
李胤风也不问他在想什么,只是耐心地等他动作,接过手中尺长的匕首,转身在身后刻上了行云流水般的四个大字——“自在天成”。
张青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以刀为笔,然书写却未有凝滞之感,笔力雄浑,足见腕力惊人,丝毫也不见病弱之态,四个大字一气呵成,看得张青心中惊叹不已。
李胤风不无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即兴之作,“你觉得这四个字是不是很应景?”
张青面上有些尴尬,却仍旧很是坦然地道:“我不认得。”
李胤风不由愣住,半晌万分吃惊地道:“你······不识字!”
张青点点头,“未曾念书,也没有习过字。”
李胤风神色变了两变,终是控制不住情绪,气恼地低声吼道:“那你每天跟着我都在看什么!”
面前的人难得脸上一红,却并不说话,李胤风很是郁闷地在本就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走个不停,感情是他白瞎了,这些天,他的那些个得意之作,欣赏的竟然是个连字都不识的家伙,好吧,他虽被誉为大御第一才子,却并不是贪图美名的人,所书所做也绝非要拿来在人前夸耀,但是有人赏鉴不管是谁,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结果这人连字都不识,还如何赏他的书画?
半晌,他终是顿住脚,死死地盯着面前人,“从明天起,我教你识字。”他想了想,忙又改口道,“不,回去就开始!”
张青微微一愣,点头,欣然应下。
知道他无比崇拜的二嫂竟然不识字,李傲天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借着这个机会让两人亲近亲近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每每想到油灯下,他亲亲二哥握着亲亲二嫂的手一笔一划地写字,偶尔含情脉脉看对方一眼的情景,李傲天就兴奋地难以明状,然而他看到的事实却是,他可怜的二嫂左手握着右手,艰难地在纸上鬼画符,他一脸严肃的二哥极力隐忍怒气地站在一旁,苍天呐······
作者有话要说:
☆、如此禽兽
一晃他们来此已是半月有余,李傲天见二人没有一点进展,心中也是焦虑万分,他已经送回去了第二封报平安的信,若是爹爹想念他们派人去寺中迎接,恐怕不到他二哥二嫂海誓山盟,等来的就是剿匪的官军,李傲天不禁再次叹息,他果然没有拉媒的天分······
天色向晚,每日都会按时来习字的人却迟迟不到,李胤风皱眉问向边上磨刀的人,“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