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燕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张文珠像,那是一张有手就能画出的脸,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破衣烂衫,跟神性啊宝相啊之类的词汇完全不相干。
瞧这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派的好神,傻子才信。余燕子决定不再看,床铺对面是大开的窗户,碧琼趴在窗檐边,注视着窗外与它遥遥对望的青山。
“你是不是已经上初中了?”江墟烟问。
“暑假结束就是了。”余燕子说,“镇子里的初中。”
“那肯定啊,就你那成绩还能上县里的初中啊?”江墟烟笑嘻嘻地挖苦她,顿了顿才说,“等你到镇子里上学能不能偷偷帮我带碟片?我妈不给我买。”
余燕子转头看她:“什么碟片?”
江墟烟郑重其事:“《还○格格》。”
余燕子把手伸到她面前:“给我钱。”
江墟烟还真的在铁盒子里找钱。余燕子伸在空中的手耷拉下来,也不知道放哪里。她讨厌此刻自己的局促,于是像平常一样直截了当地说:“你恨我吗?”
江墟烟翻钱的动作滞了滞:“恨你什么?”
等她回复了才觉得自己莽撞。开头都说了,也没有掐头去尾不说清楚的道理,余燕子只得继续说:“要是我当时不让你当文珠化身,你就不用成天缩在这屋子里。”
“那我不就死了?”江墟烟奇怪地看着她。
余燕子特别想打醒她,清清嗓子,详细地反驳道:“当时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不是非要让文珠附身在身上才能救你。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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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江墟烟无所谓地摆摆手,“我没恨你,我恨的是那条蛇,不就是不小心踩到它一下,至于咬我吗?”
余燕子脸上有了个短暂的笑容,她又对江墟烟伸手,说:“我要去县城一趟,顺便帮你把碟片买了。”
“哎,好。”江墟烟摸索着掏钱,把钱放到她手里。
余燕子没把手收回去,仍是直挺挺地停在她面前。江墟烟抬头问:“你还想要什么?我没钱给跑腿费。”
“我们两个一起去县城。”余燕子作势要拉她起来,江墟烟看见她伸手过来跟看见鬼一样连滚带爬地躲开,缩在文珠像下说:“我不能出去,文珠会难过的。”
余燕子匪夷所思,重复道:“文珠会难过?”
江墟烟慌慌张张地点头,说:“文珠每天都会跟我聊天,我们两个马上就是好朋友了。文珠说,等我长大她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接我,带我去过有钱人的生活。”
余燕子抓紧手里的钱,说:“你真信这个?”
“我跟你说,真的有文珠这个人!自从仪式举行以后,文珠就经常在我旁边和我说话。”江墟烟一改平日里不着边际的样子,把这句话说得既真诚又肃穆。
这孩子也没救了。余燕子把钱往兜里一揣,二话不说走出门。江墟烟似乎还想挽留她一下,再跟她说几句话,可惜这段时间在床上躺了太久懒成了习惯,索性就躺下不动了。
挂在墙上的文珠像在微微扬起的风里晃荡着,羊皮纸上慈眉善目的神明永远带着一抹高深的笑意。
余燕子没食言,走出村子就坐车去了县城。
反正回家也只能看到姥姥念经,不如在外面瞎逛一阵再回去。她不喜欢车窗上仿佛油垢般经年累月紧贴着车窗玻璃的灰尘和沙土,于是用力推开车窗。
经过桥,经过岔路口,经过别的村的村口,余燕子下车跑到宗图在县城里开的铁匠铺门口,小姨在昏暗的房间里打铁,脸上的伤疤模糊得看不清晰。
自从江墟烟接替了她的位置,宗图就不用被锁在家里。她说着要出来找工作,不能让卓南一个人养家,就在县城里开铺子修农具,一个月只回村里几次。
捶打间亮起的火光一下子盈满余燕子的视线,为了躲避这炫目的光亮,她连声小姨都没叫,快步离开了。
那天晚上,江墟烟还是从余燕子手里拿到了她想要的碟片。余燕子没中饱私囊,三部全买回来了。从此以后,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举手之劳,余燕子就这样一直帮她跑腿,在学校附近的音像店里给她买碟片。江墟烟觉得这样特别好,以后余燕子考不上高中大概率会在县城或是镇子里帮工,一样能给她带东西回来。
谁知那个平均分超过八十就要烧香拜佛谢天谢地的余燕子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突然考到市里最好的高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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