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的母亲本是宫婢所生,不得圣宠。因此兵乱之际,被弃于道旁,受歹人奸污。”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依旧极其平静,看不出太多沉痛,好似这番话早已在她心中重复了无数遍。
“往后之事,母亲也未曾言明,只说被人卖入了楚地的低贱勾栏。”秦小曲深吸了一口气,垂头笑了笑,“渡月坊虽也是烟花之地,但好在位处都城,常有贵客往来,因此不敢轻易作践姑娘……但偏地的勾栏,却有许多难以想象的酷烈手段。”
秦小曲微蹙起眉,话至此处,才带了几分颤抖。
她抬眸去瞧桌案上的白玉令,盯了许久方继续道,“母亲几次想要逃离,却都被捉回,几顿毒打下来,几乎奄奄一息。她厌憎楚地,却被迫在那处留了五载春秋。北部是母亲出生之地,她又听说姜家称王,便一心想要回来。”
她用接近喃喃的声音道:“母亲说,姜家多忠义之人。”
“母亲再次回到姜国时,已有孕在身。且一路风霜,形容憔悴。她这些年来身处勾栏,除此之外不知何以为生。好在她年少时精通音律,一手琵琶弹得极好,凭此又入青楼,以教习姑娘乐律为生。”
秦小曲的声音很好听,清清曼曼地娓娓道来。虽中途略有几分哽咽,但又很快平复下来,不疾不徐地道尽了深宫女子生逢乱世的,血淋淋的一生。
“后来,我十岁时,她遇到一个人,然后就死了。”她微笑着语气里没有伤痛,只有欢欣,“那是一个末等的武将,母亲在阁楼上远远瞧了他一眼,当即就变了。”
覃梧不再从容,不再温柔,甚至不再悲伤。她像是古旧的绢缎,在看到那人的瞬间便被撕裂开来,露出蒙尘的秀丽外表下,那被污秽的,蛀空的,斑驳的内里。
她站在阁楼上笑,秦小曲在楼下仰头看着她的母亲,突然就觉得,她好像疯了。
“那天夜里,她哭着求那武将进了她的屋子。然后用一把火,将整间房都点燃了。”秦小曲在叙述中出了神,目光缥缈地往窗边望去,“后来我才知道,那武将是当年北上抗敌的草莽之一。”
“他大概,就是第一个,在路边奸污了我母亲的人。”
秦小曲回过神,重新跪伏在地上,温顺道:“王上,青舞这个名字是有罪在身的。奴所求不多,一求王上赦免青楼女青舞的罪名。二求王上允准母亲葬入覃昭陵。”
她勾起嘴角,轻轻地笑起来:“奴不信轮回转世,只求今生不悔。想让母亲葬入昭陵,只是奴的一厢情愿——她一生坎坷皆因生于荒淫前朝而起。奴听闻前朝国君极重身后之事,昭陵自其登基便开始修建,南下之时,更是深恨不能移山而去。”
“我就想将他最瞧不上眼的女儿,葬入他永生都无法躺进去的昭陵。”
秦小曲的恨意终于在这最后一刻倾泻,她的声音极沉极冷,却又带着滔天的怒火。
她仰头对上国君的眸子,语气坚毅:“这是奴一生的追求,若王上能全此心愿,奴愿肝脑涂地。”
国君皱起眉,深深地望着她,这个与姜凝一般大的女孩:“你说,你愿意替嫁。”
“奴愿意。”
“你知道福安公主要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