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刘亮带着老婆赶到雪城来。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我拉着老婆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我吓了一跳,连拉带拽地把白发苍苍的老两口搀起来,安顿他们在沙发上坐下。
刘亮老泪纵横,死死地攥着我的手说:“昨天晚上,我梦见我家欣源了,十年了,我第一次梦见她。女儿还是离开家时候的模样,她跟我说,爸,我的仇报了,可以放心地走了。真真亮亮的,一点都不像是梦。”
刘亮的老婆憨笑着频频点头。她打开了搂在胸前的一卷东西,是一面锦旗,一米五宽,两米长,上面写着十六个大字:“社会良心,匡扶正义;神警雄风,罪犯克星”。老两口说,审判罪犯的时候,他们一定出庭。
邓立钢在雪城公安局是有案底的,他被缉拿归案以后,有检举的,只要情况属实,罪行罗列到位,有被害人家属出现,给他罪加一等。让他服罪,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预审工作就是靠思维逻辑,来判断供述者的清白。一句顶一句,一环扣一环,预审员要全神贯注寻找漏洞和切入点,是针尖对麦芒的近距离较量。如果说抓捕过程中,嫌疑人是在困兽犹斗,预审环节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搏。
邓立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半闭着眼睛,由着预审员问。
“南丰的那个案子是你做的吗?”
邓立钢翻了一下白眼:“不是。”
“那是谁做的?”
“我哪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邓立钢身子往后一仰,满脸不在乎地说:“我自己屁眼流着血,哪还顾得上别人长痔疮。”
再问,邓立钢就把脑袋往桌子上撞,说头疼。看守押着戴着头套的邓立钢回牢房,石毕被看守押着往外走。听到脚镣声,邓立钢明白这是石毕被带出去审讯。
邓立钢大声说:“南丰的那个,咱们没做啊。”
看守搡了邓立钢一把,戴着头套的石毕脚步略一停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葛守佳说:“肯定杀了,他怎么可能留活口?”
“我还不信邪了,明天我去审。”杨博说。
审讯的时候,邓立钢蔫头耷脑地坐在桌子旁边,杨博和葛守佳坐在他的对面。
杨博问:“你到底说不说?”
邓立钢叹了一口气:“人的寿命太短了,宇宙存在一千五百亿年了,我在它跟前就是一粒灰尘。不对,连灰尘都算不上。你让我说啥?”
“别跟我扯没用的,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比你活得长,有的是时间等你。”杨博说。
邓立钢两眼真诚地望着他问:“你能等啊?”
“能等。”杨博回答得相当肯定。
邓立钢突然把脑门使劲往桌面上一磕,砰的一声脆响,他半天没有抬起头来。
葛守佳呵斥道:“抬起头来,回答问话!”
邓立钢慢慢抬起头来,脑门上鼓起一个包,满嘴是血。
回到办公室,杨博一脸沮丧地说:“邓立钢这个王八蛋,这一次咬伤了舌头,缝了四针,下一次还不一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我说:“我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