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看到,皑皑白骨、触目惊心的伤痕正在缓缓愈合,就像清风拂过,暖洋洋的,哪有半点血与疼,唯有盛开的莲花,映日荷花别样红,红的似火,生命之火,重新燃起,生生不息。
夏天真的到了,尸骸累累的大地,如城主府邸般,如九年前般,开满园莲花,香远益清,刘志深热泪盈眶,不懂,他这个老兵现在的心情,那些当了几年冒险者、乳臭未干的小鬼是不会懂的,有些人成为冒险者,拼尽命去守护,为世人带去希望,而有的人,本身就是希望,武昌每个人眼中的……最后的希望。
涓涓细雨从天穹落下,真乃救世之良药,疯狂的人们,放下武器,褪去猩红的眼眸,呆站在原地,抬头望天,悠悠歌声在云间而来,真乃世间第一妙音,如枕边母亲唱的安眠曲,嗜血的魔兽,收起獠牙利爪,沉沉睡去,整片战场,随着歌声雨声,只剩和平安详。
雨停风轻,拨云见日,一袭白衣白马,白妙音缓缓落下,步步生莲,她在笑,给平平无奇的脸上添几分风流,她的笑总是能感染所有人,大家都在笑,眼眶红红的,这次,真的都结束了,荣耀、胜利再次属于他们,属于…武昌。
武昌有美人,三分化为月光的林月,面若冰霜、清扬婉兮的穆清寒,人间有四季,一季一绝色的巫行云,她们美的动人,美到倾国,却不能倾城,至少在武昌,一顾倾人城的只有白妙音一人。
她的美,不是粉红骷髅,只看皮囊,她的美是无私的,直击心灵的美,九年前,瘟疫肆虐这片土地,十室九空,多少人没有熬过寒冬酷暑,是她,独自一人,在简陋的棚屋,将这来自世间最古老凶险的病毒注入自己体内,用生命在打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为此,她失去了很多,包括她最珍重的药王谷传人身份。
可当看到一个个自己亲手从病魔手中救下的病人,看到他们重获新生,与家人相拥而泣,她笑了,笑得很美,真的很美,美到武昌所有人眼中都记住这个微笑,这份代表希望、赋予新生的美,美到当时还未失去光明的苏叶,只看一眼,就无可救药的爱上这位傻姑娘,九年前如此,九年后,依旧如此。
白妙音足尖轻点落地,人很多,她还是能第一眼找到苏叶的位置,这位会长大人,脸庞精致到让她这女子都有些嫉妒,此刻却灰头土脸,视若生命的绿绮七弦尽断,些许狼狈,不过万幸,并无大碍。
“还是这么美,妙妙,你这样我很有压力的。”苏叶笑道相迎,手轻轻掐着白妙音的脸,叹了口气气说道:“好像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还是说老妖婆又难为你了?”
“不许你这么说我师傅。”白妙音小手熟练往苏叶腰间一伸,悄悄掐上一记,笨嘴笨舌的她,说可能这辈子也说不过苏叶,但她有特权,能动手。
苏叶疼的龇牙咧嘴,疼的双手合十,连连求饶才放手,白妙音这才作罢,同样仔细端详眼前男人,片刻后,得出结论,嫣然一笑,“你也瘦了不少,看来最近有好好工作嘛。”
“哈哈,那当然,不是我吹,你走后,我可以说每天三点睡四点起,办公室里泡枸杞,冒险公会也在我的带领,那是锣鼓喧天,鞭炮……”苏叶不禁夸,正欲嘚瑟一番,感受到来自伊绪鄙视的目光,与白妙音似笑非笑,你接着吹,看我会不会信一个字的眼神,尴尬的挠挠头,说道:“好吧,偶尔也会放松放松,一个星期也就六天没在工作,比起以前的七天,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苏叶骄傲的抬起头,可很快耷拉着脑袋,脸上写满疲倦,轻轻将白妙音搂在怀里,就像当年一样,感受彼此的温度,眼里也只有彼此,“这几天,我真的很努力,却还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让大家失望,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过还好,有大家,有你,谢谢你,总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来的我身边,还有,妙妙,我真的真的好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
“油嘴滑舌。”白妙音的脸绯红一片,小声嘀咕道,时至今日,她总能想起师傅当初的叮嘱,花言巧语的男人最不可信,师傅从未错过,但这次,她错了,大错特错。
“我也想你。”白妙音脸更是羞红,她终究学不来苏叶的厚脸皮,声音很轻,万幸是贴着耳朵说的,离得这么近应该能听清,可惜,睡着的苏叶,什么也没听见。
苏叶太累了,他就像一根弦,时刻紧绷着,直到此刻才松开,或许,只有在彼此怀里,他们的灵魂和身体才会逐渐安稳,才能平静的睡去,苏叶的嘴角带着宠溺的笑容,他似乎做了个好梦。
“真是,这么多人看着呢。”白妙音跺着脚,脸像烧开的水,烫到冒泡,想一把推开,却有些不舍,感受心爱之人的呼吸心跳,淡淡体香、温暖有力的拥抱,让人忍不住贪恋,就算是白妙音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真有点馋他身子,一见钟情,秀色可餐,男女皆如此。
伊绪扶扶眼镜,冰冷的眼神劝退多少吃瓜群众,脸上却抑不住一副姨母笑,磕到了磕到了,不枉自己待在苏叶身旁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苏白cp,yyds。
苏叶睡去,只是累了,他会醒来,继续带着冒险公会走剩下的路,而有人睡去,闭上双眼,或许再也不会睁开。
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历劫后余生,更多人,将生命与血洒在生他养他热爱一辈子的土地。
再次,一如既往的打扫战场,没有第一次的喜悦,对失去战斗力的魔兽,背叛武昌的冒险者,所有人选择放下手中的武器,原谅他们,哪怕只是暂时的,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厌倦战争杀戮,又或者是他们和自己一样,失去太多,又不想再失去更多朋友…或敌人。
智远和尚与安道最不对付,一个是历经苦难也要普渡众生的苦行僧,一个是吃喝嫖赌可谓五毒俱全的假和尚,在智远眼中,安道的存在,什么酒肉穿肠,佛在心中的强词夺理,就是对佛的侮辱,可当安道真的圆寂的时候,他才明白,安道离佛,比他更近些。
智远和尚沉默许久,长跪合掌,嘴里为安道持诵往生咒,希望消除此生罪孽,入西方极乐世界,见我佛如来,“南无阿弥多婆……”
穆明霄哭的像个孩子,在穆清寒眼中,他也的确是个孩子,一个需要保护而无法保护别人的孩子,“对不起,姐,我不该惹你生气,真的,你起来骂骂我好不好,或者随便说点什么,我求求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许愿这东西,心诚则灵,而且不要太灵,
“烤鸭,两个腿…以后都是我的。”虚弱的声音传到穆明霄耳中,对世界的不舍,对吃的执念,让本该凉透的穆清寒微微睁眼。
“都是你的,整只都是你的。”穆明霄鼻涕眼泪糊一脸,声音颤抖的说道。
穆清寒眼里的光更胜,手微微举起,手势疑似拿筷子,不争气的眼泪嘴角流下,哪有什么对世界的不舍,全是还没吃够,要是谁现在能摆个满汉全席在这,她分分钟一蹦三尺,医学奇迹。
“老吴,菲力,你们看,因为我还没死,所以穆穆也活着,她一定是舍不得我,这不是爱情是什么?”花逢春向前一步,深情款款的抓住穆清寒的手,“穆穆,我的宝,以后,孩子跟你姓还是跟我姓?或者……我跟你姓还是跟孩子姓呢?”
“滚!”穆清寒脸色依旧苍白,这一声倒是中气不少。
“得了。”花逢春麻溜的收手,也未乘穆清寒身体不适做什么出格之举,刚摸穆清寒的手只是学过些岐黄之术,确定穆清寒身体状况,并无大碍也就放心收手,老老实实的滚了。
这听话程度,真不愧是舔狗大赛武昌分赛冠军,吴亮与菲力二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鄙夷之色,知道你爱吃甜的,但闭门羹真的有这么香吗?
花逢春也感受到二人“嫉妒”的目光,表示理解,毕竟穆清寒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还不忘关心我,不让我走也不让跑的,让滚,不就是怕我累吗?不就是因为对我爱的深沉吗?毕竟,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借歌词表白,真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