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
南川坊做的是刺绣生意,手艺从民国时候传下来,到聂山南身上不过第四代而已,反响却不小。南川坊里的工人大多是曾经失业的中年妇人,拿针这种事儿信手拈来,可要是想绣出一幅好图来,就显得有些难了。
所以,不过接手南川坊的第二年,聂山南就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儿—自己出钱办了培训班,包食宿,手艺也是免费教。
外人都说聂山南心大,这要是学了手艺接了外活儿,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聂山南却跟听不见似的,院门一关,人往绣桌前一坐,左右两针,问:“看明白了吗?”
培训班刚开,只有四个人,两两各站一边,回答:“看明白了。”
后来培训班收的人越来越多,刺绣间扩了扩,生意也越做越好,那些看好戏的外人才闭了嘴。
采访很顺利。
唯怡让单鞘多拍两张照片备用,然后就被社里叫了回去。
墙上挂着的刺绣品很多,总归离不开花鸟虫鱼几样,单鞘见识得少,一幅作品仔细看了半天才敢按下快门,再一看,总觉得没抓着精髓,删掉再来。
“拍得挺好看的。”
“嗯?”单鞘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
“我觉得拍得挺好的,怎么删掉了?”聂山南又重复一遍。
单鞘翻出一张给他看:“色彩不对,这时候的光照太强,要是柔和一点的光,拍出来的芙蓉花才好看。”
那是幅《芙蓉鲤鱼图》,画面里盛开的芙蓉和嬉戏的鲤鱼,生机盎然,又充满情趣。
聂山南点点头,走出刺绣间,回头说:“要到晌午了,一起吃个饭吧。”
他走下台阶,等着房间里的单鞘。
太阳正挂在天头,院子里的树上蝉鸣声叫得人脑子里嗡嗡作响,单鞘扣上镜头盖,跟在他身后。
简单的两菜一汤,聂山南摆上碗筷,说:“菜是自家院子种的,很甜。”
单鞘吃了一口,味道很淡:“你放盐了吗?”
聂山南坐在她对面:“放得少,吃不惯?”
单鞘摇摇头,接过他递过来的汤,再尝一口,还是淡。
她埋着头偷偷看聂山南。人坐得直直的,一双深窝眼半垂着,目不斜视地一口饭一口菜,老派的样子让她误以为对面的人已经是个花甲老人。
轰隆隆的声音在天边陡然炸起。
单鞘被吓得一哆嗦:“要下雨了?”
聂山南收拾着碗筷,淡淡地答她:“最近天变得厉害,该是要下阵雨了。”
单鞘想着这时候光照弱,立即挎上单反相机,一脚踏出了房间。
乌云迅速占据了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像一面巨大的幕布将万物包裹,院子里的树被吹得沙沙作响,头发也被吹得凌乱。
一滴雨落在肩上。
她一手挡在额前,相机包被她抓在怀里,狼狈地往刺绣间跑去。
身后有重叠的脚步声。
一把伞落在她的头顶。
耳边轻柔的声音里还藏着一丝懊恼:“下着雨你跑什么?”
单鞘咧嘴笑:“去刺绣间拍照啊。”
雨来得急,这一会儿的工夫就落成了个小水坑,一滴雨掉进去,绽成了朵小水花。
聂山南抓着伞,视线落在单鞘被雨水淋湿的头顶。
他说:“我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