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高履行一脸沮丧的迈出府门,心情沉重的犹如清明时去上坟,他正要上马车,忽听一声口哨声在他身旁响起,他偏头一瞧,见李世民抱肩站在不远处,似是等待已久般,对他道:“怎么这副模样?”
高履行先前只在观音婢成亲那日见过李世民一次,一直觉得这个姐夫面上虽时常带笑,但总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瞧着有些不好接触,是以从未敢与他亲近,这冷不防见他对自己笑颜如花,高履行吓得连连后退,嗫嚅道:“姐……姐夫。”
显然,李世民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他笑着朝高履行招了招手:“走,我与你一起去学堂。”
高履行闻言大张着嘴:“你与我一起去?”
李世民将手搭在高履行的肩上:“怎么?你还有同伴吗?”
高履行低头绞着手:“先前还有斛斯逸,只不过他这几日去了洛阳。”
满朝姓斛斯的也没几个,是以高履行一说出这个名字,李世民便猜到这个斛斯逸十有八九是兵部侍郎斛斯政的儿子。
李世民拍了拍高履行的后背:“男子汉大丈夫,成日低着个头成何体统。”
高履行哀怨的瞧着李世民,若是他整日被人追着揍,走路也是抬不起头来的吧?他虽是这么想,但也不敢忤逆李世民,他听说这个姐夫在他这个年纪时已能上阵杀敌了,遂老实的抬起头,但面上仍是畏畏缩缩。
此时街两边已有小贩出摊,两人路过一个卖镜子的摊位,李世民扳过高履行的脸,让他对着铜镜,道:“你要记得这副模样。”见高履行不解,他又道:“这会是你的同窗们日后见到你时的模样。”
李世民与高履行一同去了学堂,将要进门时,迎面遇上了高履行的授业老师,三人一见面,老师见到李世民时愣了一下,问:“敢问阁下是?”
李世民颔首:“晚辈李世民。”
老师的膝头发软,又问:“敢问是唐国公家的抚军将军?”
李世民笑了笑:“正是。”又将高履行推到身前:“舍弟在此求学,想必没少麻烦老师,今日晚辈得空,特意来拜访老师。”
李世民虽说是拜访,但却是空手而来,老师的脸一白,知道李世民此番是顶着唐国公的名讳来给自己下马威,他这是在告诉自己,能见到李世民本人,于他来说已算是赏了天大的面子,再想到自己之前纵容其余学生欺负高履行二三事,面上血色尽褪,忙朝李世民行了一礼:“不敢当,不敢当。”
李世民笑了笑,又抬头望了望天,状似喃喃自语:“都这时候了,人也差不多该到了。”
老师以为李世民在与自己说话,忙回:“是啊,学生们都已在屋中等着了,不知将军可否要赏光进屋旁听?”
李世民朗声笑了笑:“也好,晚辈听闻近日这学堂秩序有些混乱,这便求着朋友派了些兵过来镇守,左右大家都是粗人,今日不如也与晚辈一同被这学问熏陶一下。”
老师:“……”
老师手握书本,显得有些拘谨,讲课时话语都极其不连贯,视线总是不受控制朝四下飘,在触及到屋外手持长矛宝相庄严站立着的军士时,总是忍不住想跪在地上。
李世民稳坐在最后,翘着二郎腿,在高履行时不时转头来看自己时朝他挤眼睛,而后无声示意他好生听讲。
老师将眼前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无奈不敢出声,战战兢兢的讲了一会便靠在前排的桌边,揉着眉心道:“今日我身子不舒服,大家各自回家吧,方才教的那些记得回去巩固一下。”言罢又心虚的瞟了李世民一眼,两人视线一对上,老师又慌忙低下头去。
李世民无意为难,见老师白着脸,觉得自己目的已达到,便趁学生们收拾课本的工夫悄无声息站起身去安顿外面的军士,他从怀中掏了些钱,口中道:“哥几个辛苦,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兄弟们笑纳。”
众人推托不成,最后将钱收下,整队撤离学堂。李世民好整以暇站在门口等着高履行,学生们鱼贯而出,走在最前的几名学生远远瞧见李世民下意识驻了足,而后向一旁绕开了几步,缓慢行至李世民身前,而后再一溜烟的跑出门去。李世民饶有兴致的瞧着那几个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仿佛瞧见了小时候一言不合掀了老师桌子被李渊追着打的自己。
学生们几乎都走得差不多了,高履行才慢吞吞踱步出来,脸上还带着些忐忑。
李世民问他:“今日有人为难你?”
高履行摇摇头,须臾道:“可是姐夫你与姐姐走之后他们还是会打我的,之前我与辅机表哥说了这事,辅机表哥虽然表面上嫌弃我不够男子汉,但是隔日再来学堂,我瞧见欺负我的那几个人脸都被人打肿了,我觉得这是表哥的行事风格,可他们被打了还是会来拿我撒气的。”高履行说着眼中便包了泪,忙抬手胡乱擦了一下。
李世民心中一软,抬手抚着高履行的头顶:“有姐夫在你怕什么。”
高履行鼻头发酸,有姐夫在他自然是不怕的,今日瞧见李世民坐在他身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心安,他只盼望着今日能够过得慢一些,但姐夫是将军,总要离开的……
李世民干脆蹲下身,抬头盯着高履行:“姐夫保证日后再无人敢欺辱你,但是你自己也要强大起来,这几日你照着姐夫说的做,怎么样?”
高履行红着眼圈点头。李世民笑时,左颊有个浅浅的梨涡,他揉乱了高履行的头顶:“走喽,回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