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又打宁王妃了。”
不知从何时起,泱玉已听惯这样的话了。
清都新雨,马蹄轻快,溅了污泥缀海棠。
几位浣衣的丫鬟收拾着衣裳,眺一眼清澈的天空,嘴里絮絮叨叨。“宁王,又纳妾了……”
“什么妾。”旁人推搡一把,皱起眉,“未必有名号。先挨过第一晚罢——那人也得活着才行。”
“纳了又如何呢,还不是如宁王妃一样,战战兢兢地活……宁王真是个孬……”
“——你真是胆儿肥!居然在宁王府里说这种话!……”
“…………”
泱玉坐在高阁,听窗棂之外,枝头鸟儿叽喳,燕雀啁啾。
浓雨激得叶沉重,枝头浆果坠落,被鸟儿长喙叼走;长喙锋利,浆果汁水四溅,竟落去窗边人的面庞。
面上一滴浆果汁水,好似一滴鲜红的血。
可泱玉只是死人似的坐着,眼也不眨,一动没动。
她手上颈上青紫交加;身侧案沿,是昨夜燃起的香,今晨黎明春光一照,灰烬枯死在烛台。
距她来到这宁王府,已近二十年。
人人都说泱玉嫁得好极了,是野麻雀攀上高枝;她们教她别太贪心,如此出身,如此容姿,能被那周怀元看上,是她的福分。
周怀元——那可是周宁王!他甚至将正妻之位予了泱玉,她泱玉岂不是该磕头谢恩?
是这样吗?
泱玉只记,碧玉年华后,一夜荒唐,晨醒,身边是陌生的男子。
“泱玉,我是真心心悦于你。”男子对她说,“你我昨夜之事,亦为泱大人默许。……”
泱玉也不明白了。
她不认识这男子,也听不懂那些话;只稀里糊涂套上嫁衣,在众人或讽或羡的目光里,坐进鲜血般红艳的轿子,走进红烛高阁。
红烛之中,她见那男子一双含情脉脉的眼。
红烛灭下,夜色拢进床帏,才识其真正面目。
性丨虐成暴,残肆不仁。
泱玉总想不明白。倘若举头三尺有神明,缘何周怀元永远得不到惩罚?
直至有人答她:
“因为戏本儿……一开始就是错的。”
“戏本儿?什……什么意思?”泱玉不解。
彼时,泱玉望向这位方从龙吟岛学成归来的长公主,压了声音,又满心忐忑。
周空淡然道:“假若你是一个戏子,身在梨园,拿了一个丑角的本儿。你水袖长衫,如莺歌燕舞,铅华散尽之前,都做到极致。”
“——可泱玉啊。你唱得越好,得到的骂名就越多。”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是个丑角。因为从根本,一切就错了——世间了了,本是个梨园;你方唱罢我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