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的小青洲并不回话。
却止了哭声。
罗艽只觉怀里一片翩跹萤光,像融了月色。
顷刻,火光四散,朦胧的月色落在身侧。
罗艽便见,身前的小小人影,陡然幻化作一盏小小河灯。
触及河灯的那一刹,其又变了形色。
一只小小的捕梦网落在罗艽手心。
显然有些褪色,边角毛毛糙糙,铃铛不翼而飞;就连最尾坠着的几只鸦羽,亦轻微染了白尘。
罗艽看着这小物什,竟也鼻头一酸。
她将捕梦网塞进袖口,起身,才恍然发现周身景色早就变了模样。
月色落在汤泉,被一片氤氲的雾气轻轻打捞。
汤泉边,是叶青洲红着眼,声音染了哭腔,仍叫着喊着。“师姐……我,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可我看不见你……你在哪里啊……”
小小少年浑身湿透,夜风一吹,瑟瑟发抖。
罗艽想起来了。
那年她二十有一,青洲十四。恰三清道人离山办事,留她二人相互照应,便熟络起来。
后山汤泉,撞上白虬棕熊。
一道蹩脚的幻术将她们隔开。
那道记忆很淡,落在记忆的角落里,很难发觉;只是偶尔想到,罗艽却还是心悸:那时的叶青洲,应当很害怕吧?
便是如此思绪冲上头脑,罗艽越过雾气弥漫的汤泉,与青洲打一个照面,未语,却又是一拥。
叶青洲猛然怔忡。“……师姐?”
罗艽将人从身后抱住,才不断喃喃,“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别害怕。”
事实上,于感情一事,罗艽是个极其笨拙的人。
从小无母无父,未见过几分温情或清明,只得旁人冷眼唾弃。于市井颠沛时,躲过虎豹豺狼迫害已是不易;见惯人情冷漠,更不会奢求与谁善意一抱。
然而,另一面,罗艽又是一个极为纯粹的人。
或说,极重情义。
她明白木桃琼瑶的道理,晓得要知恩图报。三清道人是救她于苦难流离的人,山南的曲儿姐、阿嬷们是照顾她的人,叶青洲是予她姊妹情谊之人——这些人,曾是罗艽拼死也要记在心上的存在。
阿嬷与姐姐对她的爱护、三清对她的期望,罗艽明了。
叶青洲对她的依赖,罗艽亦晓得。
即便叶青洲那几分呈上明面的情丝,罗艽或看不清,但此刻,她也懂得该将人揽进怀。
她需要她——而她恰好在。
这就是罗艽的心思。
至纯至真。
身前,叶青洲木然地侧过身,在瞧见罗艽面庞时,蓦地一愣。
下一霎,她更是眼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