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莉亚把帽子丢掷到桌上之后,开始看着温柴。温柴不知何时又开始在削木块了,妮莉亚象要望穿他似地看个不停。
妮莉亚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温柴,结果温柴突然大声吼叫出声音。
“修奇,你问她,为什么要这个样子!”
“为什么不能看最后那一张牌?”
“你跟她说,要是她有时间花在没有用处的事情上,就上去把头塞到枕头里睡觉!”
“为什么不能看最后那一张牌?”
“好烦……!”
“为什么不能看最后那一张牌?”
温柴再也不大吼大叫了,只是用生气的动作削着木块。木片猛烈地向四方弹迸出去,然而妮莉亚还是用两手支着她那张固执的脸孔,一直盯着温柴。我和杉森互相对望一眼,耸了耸肩之后就上二楼去了。在我们上楼时,从背后又再传来妮莉亚的声音。
“为什么不能看最后那一张牌?”
我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好久以来第一次睡在舒服的床铺上,我原本以为可以一觉到天亮,结果却睡到半夜就醒了。床铺太舒服好像也是个问题。
我在床上呆呆地坐着,想想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其实,一睁开眼睛就会去想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这种习惯是很可笑的事。如果不是出门在外的人,恐怕会完全无法理解这种苦闷。
可是如果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睡觉,在陌生的地方睁开眼睛,那种人从梦的世界回到现实的世界时,每次都需要仔细想一下自己身在何处。而最近的我就是这样。从睡梦中醒来,一定会立即想这个问题:我在什么地方呢?
现在我是在拜索斯皇城的独角兽旅店二楼客房。
接下来,我会想一下醒过来的理由。这个嘛?是因为我喝了好久没喝到的啤酒之后,现在想去上厕所的信号从身体下面传来。嘿嘿嘿。
我上了厕所,身体变轻之后,就听到杉森传出很大的磨牙声音。
我要再睡回床铺之前,感到一股奇异的感觉,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只有在拜索斯皇城才看得到的夜景。街灯的光芒经由窗户透了进来。红色的光线像雾般散开来,稀释掉黑暗,外面……好像下雨了?
我走近窗户。
哗啦啦啦。路上被画出许多圆圈状的波纹。在屋顶上面则是溅起一片很稀薄的白色水珠之雾。那些雨滴好像是在黑暗的长途旅行里,在快要打瞌睡的时候,流进了路灯灯光照映着的红色范围内,它们一下子猛然惊醒,扭动身子。那瞬间的闪烁简直美得令人看了惋惜。在路灯下,有无数的雨滴正在开着舞会。舞会的主题是与重力对话。哈哈哈哈!
真是美极了。咦?可是温柴到哪里去了?
我把放在桌上的提灯点了火。提灯的灯光一亮起来,杉森便不安地在翻身,所以我用一只手遮住灯光,走到外面去。我走下楼梯之后,看到从大厅透出一道淡红色的光线。进到大厅一看,温柴正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一面颤抖着手,一面削木头。在这寒冷的夜里,他怎么会穿那么少呢?不过,我一看到他身旁,就知道他的外衣跑到哪儿去了。他的外衣正覆盖在妮莉亚背上。
妮莉亚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念念有词地说着:“嗯,为什么不能……最后那一张牌?”
哎唷,我的天啊。有空杯子滚落在她脸旁。她好像喝了不少酒。
温柴像是很厌烦地看着睡着了的妮莉亚,他打了一个寒噤,然后他这时才发现我下来大厅了。他用非常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起来了呀。”
“啊啊啊啊哈(打哈欠)。为什么你还不去睡呢?”
“有个女的拿走我的衣服之后,就不起来了,不是吗?”
温柴像是火冒三丈似地说道。我则是耸了耸肩,说道:“是她拿走的吗?”
看起来好像不是吧?没错,确实跟我想的一样。温柴从鼻子呼出一口气,说道:“她这样醉醺醺睡在这里,等于是在喊着叫我要给她衣服,不是吗?”
“把她叫醒,送她到房里去,不就好了?”
“怎么叫醒她?”
如果摇她的身体,或者在耳边对她说……好像没办法这样做,所以该怎么叫醒她呢?我摇了摇头,走近妮莉亚。然后像是要温柴好好看着似的,把手整个张开给他看着。
“嗯……,真是的。好困哦……。我不要吃饭。”
“不是要你吃饭,是要你上去睡在床上。”
“床上?上去?”
妮莉亚虽然抬起头,但好像还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她用呆愣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她慢腾腾地爬到桌子上面之后,蜷缩着身体躺在桌子上。接着,温柴的外衣仿佛就像是被子似的,被她拉到肩头。
“不,不是这样啦!天啊,妮莉亚!”
温柴冷冰冰地说道:“要是我,就会把她扛起来丢到床上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