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夺一切众生精气,诸无量罗刹男、罗刹女。
尔时,波旬、魔罗冲开血路,口作厉啸,自左右抢上,双矛齐出,都向毗沙门刺来,毗沙门将青槊横过一压,手持宝伞,借这一压之势,轻飘飘跃起千余丈,姿态轻松潇洒之极,众罗刹女不禁抬头观望。
不提防罗波那隐身于大黑云中,忽地抢身而出,大喝一声,利斧当头劈下,毗沙门猝不及防,张口吹出一股真炁,喷向罗波那面门,罗波那如受万针攒刺,两眼稍迷,那一斧如厉电一划而下,终究是失之毫厘,电火消处,喀喇一声响,毗沙门面上狰狞青面于中裂开,坠入足底无边云气之中。
便如当空升起了一轮太阳,毗沙门俊美无匹的面容终于暴露在空气中,向四方上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光芒耀目,举世无双,毗沙门黑发飘扬,青槊当胸,手握宝伞,翩翩下降,诸罗刹女、阿修罗女、紧那罗女、乾闼婆女齐声惊叹,玉腿飞扬,奔上前去。
金刚夜叉八大将摩尼跋陀罗、布噜那跋陀罗、半枳迦、沙多祁里、醯摩嚩多、毗洒迦、阿吒嚩迦、半遮罗、十二药叉大将金毗罗大将、伐折罗大将、迷企罗大将、安底罗大将、頞你罗大将、珊底罗大将、因达罗大将、披夷罗大将、摩虎罗大将、真达罗大将、招杜罗大将、毗羯罗大将同时发喊,跳出数步,都将面具摘去,露出真容,俊俏柔美,英挺妩媚,各有千秋,如星月在天,无量魔女哪曾见过如此人间绝色,目荡神驰之余,纷纷前涌,衣香鬓影,团团簇簇,将众夜叉大将围在中间,有意无意之间,反将诸大魔头挡在圈外。
罗波那与一众魔头暴跳如雷,大声咒骂,推推搡搡,魔女们置若罔闻,扭腰摆臀,娇笑不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只管向毗沙门与诸大将,狂抛媚眼,星眸滴露,直欲投怀送抱一般,众夜叉大将亦足之蹈之,手之舞之,虚与委蛇。
魔众大乱,攻势为之一遏,护法天龙重又得势,以寡敌众,稳据守势而不退。
只是任场上战火纷燃,风云变幻,梵天却并不关心,高处虚空之上,低眉下视,见天魔曼荼罗坛场中央,那一棵龙华树渐渐枯萎,宝华黯淡,摩尼无光,梵王心中担忧,教十仙驱动金车,七大天鹅齐展火红羽翼,遮布苍穹,发出高亢长鸣,向前而来。
龙华树下,魔火蒸腾,火光影里,龙马萎靡,龙树马鸣二菩萨身躯摇晃,身周般若烈焰为五阴魔火侵蚀,头顶瑞光消融,汗水自长眉梢头不绝滴下,复为魔火所灼,化腾腾白雾,白雾缭绕,复生阴魔无数,一一阴魔毛孔中,又发出五阴魔火,重重盘旋。
魔火炽然,玄奘垂眉阖目,趺坐如前,白衣如雪,一尘不染,两边袖袍为阴风魔火所吹,飘飘鼓动上扬,翻飞不已。
袖口飘扬,忽有一缕细微的金色自玄奘袖中飘出,宛转升空,却是一根毫毛,细细长长,灿然犹如黄金打造。那金色毫毛栩栩升腾,飘转而起,魔火拂来,“嗤”的一声轻响,毫毛炸裂开来,化一团小小金光,顷刻消散无余。
九灵元圣立于刹魔座前,手持摩诃摩耶曼陀罗旗,调度亿万魔军,心中突然微微一动,低下头来,那金光早已消散。
千百万里外,水帘洞中,悟空霍然睁开双目,金芒烈烈,泥丸宫中素气莲华如水倒卷而回,悟空自地上一跃而起:“玄奘师父有难,大众随我去来!”乙事主应声闷吼,将太阿剑炁收入体内,摇摇摆摆,站将起来,哼了一声,悟空携着小山,跳上乙事主背脊,数百小猴各乘大猪,万猪奔涌,一阵狂潮般出了水帘洞,黄尘激荡如天河,横过天穹,迢迢向西。
碧落云气中,大梵天尊车走雷声,隆隆不绝,刹魔圣主微微冷笑,宝座升起,也欲向前,九灵元圣启道:“世尊,杀鸡焉用牛刀?待吾前去会一会这大梵天主罢了。”刹魔沉吟未可,早有难近母杜尔伽,自曼荼罗魔域中踏无边阴云而至,对刹魔道:“世尊,妾身有一祈请,望世尊垂允。”刹魔点头道:“都魔使,你且说来。”“妾夫摩醯首罗,不合冒渎世尊天威,被世尊压在中央坛城之下,燃身为明,妾身不敢稍有怨言,梵王将至,世尊以下,唯妾夫神通足与相敌,请世尊开恩,准其出战,庶几可戴罪立功,消去前衍。”刹魔道:“唔,可,我便准你所请。”将左手指向下一指,雷鸣响亮,无边血云旋流成涡,于中现出一个黑黢黢、青幽幽,数百里见方的空洞来,不见其中光景如何。
杜尔伽涌身跳下,无片时,扶着大自在天跃出洞来,血海浓云旋流而入,那空洞霎时消失,摩醯首罗容颜憔悴,傲气已消,披散着头发,与杜尔伽双双在刹魔圣主座前跪倒:“我等愿将婆罗贺摩擒来,献于世尊座前。”刹魔颌首道:“愿如汝等所言。”雪白长袖轻轻一拂,摩醯首罗额上新月重开,无边辉光如水流散,充斥虚空。
梵天七宝金车隆隆而来,大自在天摇动四臂,分持金弓银箭、三叉戟、末劫火,腰悬沙漏手鼓,向刹魔一躬身,转身大踏步向梵天迎上,难近母杜尔伽跨百首雪狮子,十臂执十种法器,紧随其后。
梵天乃创生之主,自在乃毁灭之神,伽梨乃时间之母,三尊方遇,未及出手,便有无穷青雷,火雨流星自太虚空中纷纷坠落,只在三人顶光之上翻涌腾卷,不得下来。
大自在天将腰间手鼓一拍,鼓声一振,杜尔伽纵狮子当先杀来,梵天与大自在天一般,皆为五首四臂,只是大自在天手执兵刃,梵天四臂却无寸铁在手,见杜尔伽来势汹汹,梵王只将一手持白摩尼拂左右挥挡,一手前伸,立掌作施无畏印,自有百千万亿妙色宝华拥护其身,又一手持青色莲华举于鼻端而嗅,最末一手,倒转金泻瓶,一派金水流泻,如海潮,如火焰,光明千重,夺人眼目,灌入身前身后摩哩质、阿低利、鸯耆罗斯、补罗娑底耶、补罗诃、迦罗图、婆私吒、达刹、波利怙、那罗陀十位大仙顶门,十位大仙捧经卷,执宝剑,持念珠,同声诵念不可思议秘密化生陀罗尼。
一座座金刚轮山自无尽虚空中浮出,向杜尔伽与大自在天撞来,又有无边庄严界,香水海,无量殿,光明幢,千百亿地轮、金轮、水轮、风轮、火轮,重重叠叠,各广千百万由旬,互相激撞,发出无量妙音,无边物类,纷至沓来,将大自在天夫妇裹在中央,此乃梵天妙谛,生生化化,永无休息。
然而摩醯首罗正是毁灭之主,周身千重劫火回旋,诸火轮、风轮、水轮、地轮、金轮、光明幢、无量殿、香水海、庄严界、金刚山,一入大自在天身周百里之内,皆纷纷粉碎,漫天飞散,有如灰烬,梵天身光一照,又复凝聚,去而复来,无休无止,杜尔伽跨雪狮,纵跃如电,幻出亿万难近母,于梵王重重造物间如暴风骤雨般向梵天攻来,梵天摩尼白拂急转,团团遮护周身,竟无半分空隙。
虚无之中,黑暗无边,阴云低垂,欲海无涯,云中海上,有一点白光摇曳,渐渐稳定,越来越亮,光华发散,阴云皆消,蓦地里白光大盛,向着十方世界迅速扩散,虚空弥塞,无边阴云欲海,于弹指间消散殆尽,玄奘于趺坐中,二目微微张开,诸根漏尽,宿命皆通。
身周魔火依旧炽盛,龙树、马鸣二菩萨勉力支撑,已七昼夜,油尽灯枯之际,二位菩萨低眉苦笑,合掌齐诵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两尊法体渐次分崩离析,譬如微尘,七色宝光喷薄而出,右旋飞绕而上,复又倒卷垂下,犹如宝盖垂帘,依旧护住玄奘身躯。
玄奘睁开眼来,恰见二位菩萨法身崩散,玄奘惊呼一声,伸手扶持,七色幡幢宝光一时俱冲空而去。
玄奘眼中堕泪,于无边魔火旋绕中立起身来,望空顶礼,忽闻耳畔杀声震耳,金鼓声天摇地动,玄奘转过身来,白衣迎风鼓舞,向曼荼罗外一步步行去,无边魔火随步随消,再不能近玄奘分毫。
一刻钟后,玄奘已行至中央曼荼罗边缘,前凌无底漆黑虚空,见眼前万类厮杀,种种天、龙、夜叉、阿修罗、紧那罗、伽楼罗、罗刹、乾闼婆尸身残肢如大雨般从空中落下,无边血云弥漫如海水,无尽血腥之气直欲透全身毛孔而入,令人烦恶欲呕,“南无大悲世尊释迦牟尼佛!南无大慈大悲救护主菩萨!”玄奘初出大定,一时不知其故,高声诵佛不已。
“那和尚,你又何必假惺惺的诵经礼佛,故作慈悲之态?须知这无边杀劫,无尽杀孽,无穷血海,皆是因你而起。”天外笑声朗朗,入耳惊心,玄奘抬头观看,见高天之上,刹魔圣主安居玉座,白衣如雪,浅笑盈盈。
“因我而起?”玄奘不解。
“我久闻你博通经论,又有慈悲之名,故此一番好意,请你到我城中做客,谈经论法,不意你那释迦老儿为此大发恚怒,兴起大军攻打我须弥山,大战于今已七昼夜,诸天大众,大地生灵,死者伤者,数以亿万,可不全是因你而起?”刹魔圣主低声轻笑。
“因我一人,乃致亿万众生相互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