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会,大家介绍新来的苏小染,陈家驹坐在角落里,和一个女生正在翻看手机短信,陈家驹抬起头来时,苏小染正傻傻地看陈家驹。
欢迎你,青怡,陈家驹说。
苏小染笑了,陈家驹,苏小染叫着陈家驹的名字,我不叫青怡,我叫苏小染。苏小染再次重复自己的名字,是的,苏小染太平常了,陈家驹把苏小染当成了甲或乙,A或B,但苏小染不是,她是那个在日记中写满陈家驹名字的苏小染。
哦,苏小染。陈家驹轻轻说。
有人开始唱歌,那个漂亮的长发女生拉着陈家驹跳舞,他们很般配,仿佛天造地设,这是怎样的良辰美景,但一切与苏小染无关。
旁边的老乡告诉苏小染,那个女生是上海的女孩子,不是他们的老乡。
那她是谁?苏小染明知这样问如针在心,苏小染隐约预感,陈家驹已经旁落他人。
果然,他说,陈家驹的女友。
苏小染笑着,心沉下去,一直沉,沉到见不到光亮的城里。这重庆,这江城,这美丽的重庆,从此变得破碎而完美。
苏小染来迟一步。
但他们时常见面,天津的同学会总是很热闹。何况陈家驹又喜欢热闹,他们一起去沙坪坝,一起去白公馆渣滓洞。陈家驹和她携手而行,背着她的包扶着她的腰,她尖叫着巧笑着,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着裙子;而苏小染从来都是只穿裤子的女生,自己背着大包往前走,有时,还会帮陈家驹们背着包。
陈家驹夸苏小染,真能干。
这句话,多么让人心酸。
他们唯一的身体接触是陈家驹喝醉,陈家驹拍着苏小染的肩膀说,苏小染,好哥们。
那轻轻地一拍,多么让人心醉心碎,多么倾城!苏小染注视着陈家驹,那样热情而绝望,而陈家驹自说自话,说蒋珊珊的虚荣,说她多么迷恋那些奢侈的东西,鞋子有几十双,毛衣有无数件,陈家驹设计软件赚来的钱她会一天内花光。
苏小染多么心疼陈家驹,陈家驹比从前瘦了,宽大的衬衣飘来荡去,苏小染喜欢陈家驹穿那件麻的衣服,白色,有暗暗的黑色纹路,米色的长裤,在重庆的街头,陈家驹是多么倾城的一道风景。而黯淡如苏小染,却如一个没有变成蝴蝶的蛹,苏小染肤如小麦,没有珊珊的光滑细腻,苏小染这样普通,甚至不是一朵野百合。
但野百合也有春天,没有想到学生会主席给苏小染发短信,他说,苏小染,我们一起去看《甜蜜蜜》吧,想让苏小染坐在自行车前面。
那时,如果女生坐在一个男生自行车前面就是他的女友了。这在重庆,是一条谁都知道的约定,苏小染回了他的短信,多谢,但苏小染还是想坐在陈家驹的后面。
如果没有遇到陈家驹,如果心里没有陈家驹,苏小染是会坐到他的自行车前面去的。因为,他家世良好,有清秀的面容,他喜欢学法语,母亲曾在法国留学,他喜欢画画,会写诗,在女生眼中,他是那样优秀的男子,苏小染的拒绝让所有人不理解,连苏小染自己亦不理解,追求苏小染的男生,他算翘楚。
可苏小染那样轻易地拒绝。
几个月之后,已经有女生坐在他自行车前,同苏小染擦身而过时,他笑着挥手,而苏小染站在风中,只想到陈家驹。
如果是陈家驹说,苏小染,来,坐在我的自行车前,苏小染会怎么样呢?
苏小染会傻傻地坐上去,如电影一样,飞散着头发,转过头轻轻问陈家驹,陈家驹,这是真的吗?
这不会是真的。
因为坐在陈家驹自行车前面的是蒋珊珊。
陈家驹只有喝醉了才会来找苏小染倾诉,蒋珊珊又去跳舞了,她永远是学校里的舞后,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陈家驹不喜欢她这种性格,却又无能为力。
陈家驹解释说,珊珊什么都好,只是任性撒娇,而且挥金如土,这点,太似陆小曼。
那陈家驹是那忍辱负重的徐志摩吗,为了给蒋珊珊买那件裘皮大衣,整个寒假陈家驹没有回家,打了好几家工,整夜整夜做软件,陈家驹赚了五千块,然后说,终于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