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与她指腹为婚的那位郎君,却算得上是良配。”
“可再如何良配,终究抵不过她心中执念。”
莫诳语对“包办婚姻”向来嗤之以鼻,遂又讥讽道:“若某猜得不错,她悔婚了?”
五娘摇了摇头。
“她逃婚了。”
“便是不曾有化形的狐狸勾走她心,她亦早就心意已决,身虽困锁闺阁之中,心儿却已远走高飞。”
“新婚夜里,四娘带着我,躲开无数仆役搜寻,奔向荒山里。”
“愚不可及!”莫诳语沉眉轻骂,却又怅然摇头,“可悲可叹。”
五娘眸子放空,似已陷入回忆。
“四娘到底太年轻,她不知‘逃婚’对娘家意味着甚么,又让夫家何等怒火中烧。”
“仆役们根本不是来搜她,而是想要她的命。”
“到底她没能逃过搜捕,被夫家逮住,被娘家喝骂。”
“四娘性子刚烈,索性编出个莫须有的‘狐公子’来,欲要强行退婚。”
听到这里,莫诳语已阖目摇头。
似这般,便无退路可言了。
五娘叙说依旧悠悠:
“夫家娘家听罢大怒,一众不堪入耳的辱骂里,四娘怎也想不到,自己要被浸了猪笼。”
“想必困锁猪笼落入水中那一刻,她便已心死了。”
“彼时奴家尚未化形,可也有些妖力,遂将她救起。”
“奴家本欲带她离去,改头换面重获新生。”
“她却不依,只瘫坐在河边,仿佛已失了魂。”
话到此处,五娘忽地看向莫诳语。
那副顶好的皮囊,悲苦绝望地开了口。
“她说:‘我还能向何处去?人在何处,世俗便在何处。去了天涯海角又如何?不被世俗所容之人,不如死去罢了。’”
“说完这话,她又望着奴家,那笑中带泪的神色,好似还历历在目。”
“‘你替我去罢。’她说:‘取我这身皮囊,去做个不顾世俗的女子,去做青楼花魁,去赏诗歌、去见妙郎,去听天下好曲,更要去长安,去见这繁华盛世。’”
“说罢,湖中抱月而眠。”
“于是……便有了奴家。”
五娘抹去眼角泪痕,红着脸起身行了万福。
“香花楼花魁五娘,亦是衡州裴四娘……见过莫郎,奴家这厢有礼了。”
莫诳语呆坐在桌边,仿佛还未回神。
一张皮囊之下,真有如此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