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这番气概非常的豪迈举动,无双门下那些仕宦门人,自然是赞词如涌;而那些大多出身山野林泽的异人食客,也大多拈须赞许。一时间,不停有人蹑袍起身,越过醒言,来给自家少主敬酒。
在身旁这一片热闹非凡的觥筹交错声中,醒言品品刚才白世俊所歌“淮南操”,再看看身侧络绎不绝的赞祝清客,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别扭之处。细想了想,才知自己联想到前朝作此歌的淮南王,最后因谋反被戮;此刻由昌宜侯义子唱出此曲,总觉有些不大妥当。
当然,这样惶惑也只是转眼间事。稍再一想,醒言便觉得自己这样的联想很是可笑。
且不提他心中转念;再说无双公子白世俊,虽然每次旁人敬酒时,自己只需饮上一小口,但数轮下来,不免还是有些醺醺然。于是这位幼小在京城长大的皇族贵胄,便开始跟左近之人讲起京城轶事来。说过一阵,白世俊便和席旁年岁与自己相彷佛的少年说起皇家的典仪。
就在讲到皇家太妃、公主,皆有御赐的金印紫绶,并佩山玄玉时,白世俊便语带神秘地向席间说道:
“各位可知,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倾城公主,不仅那佩玉非是世间凡品,就连佩戴的位置,也是别具一格。”
“哦?”
众人齐声讶异。
“我来告诉你等,那倾城公主殿下,佩玉并非悬于腰际,而是挂在颈间。据说,可有温肌养神之效。”
“原来如此!”
听白世俊解说,众皆恍然大悟。一片交头接耳声中,坐在醒言对面的那个谋士模样的中年文士,摇扇笑道:
“各位高贤你们不知,我家大人在京城长大,自幼便与那倾城公主相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听了这话,便连内里矜持的白世俊,脸上也忍不住现出几分喜色。
见他们说得热烈,一直没怎么插得上话的醒言,也顺道凑趣,说自己也曾蒙一位少女相赠玉佩,凑巧她也是戴在颈上。
听他这么一说,正眉飞色舞的白世俊,便让他也将赠玉拿出来给大家鉴赏一下。此刻席间气氛正浓,醒言也不迟疑,便把居盈当年相赠的那块玉佩亮出,对着月光给大家观看。
在素洁月辉映照下,此刻醒言手中的白玉,正是柔润光洁,引得白郡守与众人齐声赞叹:
“是块好玉。”
然后便让醒言收起。
等他将玉佩揣回衣内,兴致正浓的无双公子还不忘跟他打趣:
“醒言兄,有女赠玉,正是芳心暗许,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人家……”
——就在这未曾有机会细述来历的少年,闻言脸上微红之际,正是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近水楼台上宾主俱欢,彷佛一切都充满了祥和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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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目中寥廓,徒歌明月之诗
枕流台上酒过三巡,明月便渐移中天,旁边也飘起几绺轻纱般的云翳。皎洁的月轮,倒映在身畔水中,彷佛一只坠水的银盘,似乎一伸手便可捞着。
就在这明月近人之时,远处湖心亭中曲音一变,席前又舞起两队歌姬,一时间娥眉宛转,水袖齐飞,醒言眼前的近水楼台顿成花天酒地。
眼前这些小侯爷府的歌姬,自然与寻常脂粉相异;不仅个个容貌出众,舞姿也都是美妙无俦。这一番轻歌曼舞,直看得座间宾客个个目不转睛。
就在两队红粉舞至酣处,又有一位姿容明丽的紫衣歌女飘飞出队,拈花舞袖,一展歌喉:
“万花丛,滞韶光怎肯放彩云空?
痴迷迷未解三生梦,娇滴滴一捻逗春风;
歌喉边,笑语中,秋波送,
依约见芳心动,被啼莺恋住,江上归鸿……”
这多情曲儿,伴着舞蹈娇滴滴唱来,真个是舞时歌处,动人心魄,几乎所有人都心动神摇。
见着眼前这番奢丽的歌舞,醒言大开眼界之余,心中却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望一望酒席前衣香鬓影,再看看面前的鹿脍琼杯,醒言突然觉得,自己送别居盈时吹那曲暗喻同隐山林的《紫芝》,是多么不合宜。对比这人间奢华,就知道自己与那少女,根本便是两个世间的人。
这般淡淡的出神,正有些怅然之时,忽又觉眼前光影一动,似有什么东西掠过。追随光影,低头一看,便见自己玉瓷碗中已多了一片鹿肉。心中动念,转脸看时,正见到小少女那一脸阳光般的明灿笑颜。
就在醒言分心之时,他上首那位无双公子,却也是无心观看歌舞。酒至半酣,素性风流的佳公子,早就将全副神思放在少年身畔那两位婉媚佳人身上。一直待人有礼的小公侯,此刻却在心中忖念:
“唉,如此玉蕊琼葩,却跟在凡胎俗物身畔,真真是埋汰了人间尤物!”
正当风流公子在心中暗怨老天无眼之时,不凑巧,恰又见那个宛如梅雪的女子,见到少年杯中酒空,便不等旁边侍婢,竟自己亲自向前,素手执觞,将少年杯中斟满;而此时这位唤作“张醒言”的少年,竟然安之若素,一言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