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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铜驼荆棘群魔舞（第3页）

赵王司马伦是司马懿的第九个儿子，生性贪鄙。当年他任征西大将军时，对内迁的的少数民族肆意敲诈勒索，以致引起少数民族的反抗。他镇压不力，被调回朝廷。他手下有个心腹，名叫孙秀，为他出谋划策，使他巴结上贾后。因此，赵王调回洛阳后，不但没受到任何处分，反而被任命为车骑将军、太子太傅，成为贾后的亲信。太子被废，他又被任命为右军将军，执掌兵柄。司马雅等知道赵王贪财，有野心，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所以选中了他。

司马雅知道赵王对孙秀言听计从，所以首先找到了孙秀，对他说：“贾后凶妒无道，诬陷太子，群情激愤，大臣们要起事除掉她。大家都知道赵王与贾后亲善，还有人说你们事先知道废黜太子的密谋。一旦大臣们起事，赵王和您岂不要牵连受祸。您为何不事先预做打算呢？”孙秀仔细一想，觉得言之有理，就答应了他。

孙秀回去将司马雅的话复述了一遍，赵王觉得有理，便问孙秀如何起事。孙秀说：“太子聪明刚猛，如果回到东宫，必然不会受制于人。您素与贾后接近，即使立了大功，太子也未必感激，若有风吹草动，说不定还会寻机加害呢！不如先让贾后将太子害死，然后我们再兴兵废掉贾后，为太子报仇。这样，既可除掉太子，又可废掉贾后，这不是一箭双雕吗？”赵王听罢大喜，决定依计行事。

孙秀找到贾后的侄子贾谧，告诉他有人正密谋废掉贾后，迎回太子。贾后闻讯，又派了些宫女化妆成平民，到民间去探听消息。宫女回报说民间也有迎回太子的议论，贾后甚为不安。赵王和孙秀乘机劝说贾谧等除掉太子，以绝众望。这样，贾后终于下定了暗杀太子的决心，派宦官孙虑到许昌去毒死太子。

太子自从被废黜以后，时刻提防有人暗害，内侍做饭时，他都亲自监视。孙虑到许昌后，发现无法下手，就让监视太子的刘振把太子关在一个小院子里，撤掉了侍者，想把太子活活饿死。不料，有些宫女仍偷偷送饭给太子吃。孙虑见此计不成，只好赤膊上阵。永康元年（300年）三月二十二日这天，孙虑把毒酒摆在太子面前，硬逼他喝下去。太子转身就跑，孙虑紧追不舍。最后，太子被孙虑用捣药用的石杵活活打死。死时年仅二十三岁。

赵王和孙秀见太子已死，便加紧准备政变。他们串联了梁王司马彤（司马懿的儿子）、齐王司马冏（司马攸的儿子）等人。经过密谋策划，决定于四月三日夜里起事。到了这天上午，孙秀派司马雅去找张华，劝他参与起事。张华得贾后信任，执政九年，不忍心下手除掉贾后。但贾后陷害太子，民愤太大，他又无法阻止赵王等人去废杀贾后。考虑再三，他终于拒绝参加政变。司马雅见他拒绝，骂道：“刀都放在你脖子上了，看你还能活几天？”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三更时分，赵王手持假诏书向禁军将领们宣布：“贾后残杀太子，罪大恶极。今命赵王入宫废掉贾后，你们都要听从指挥，事成后赐爵关内侯；胆敢违抗圣旨者，夷三族！”众人平日早就恨透了贾后，如今见有诏书命令捉拿她，哪辨诏书真伪？赵王等又假传圣旨赚开宫门，迅速占领了整个皇宫。接着，他们把晋惠帝请到东堂，让他宣贾谧来见。贾谧听说皇帝召见，毫无戒备。一进宫门，见禁军将士们都虎视眈眈地瞅着他，知道势头不对，扭头便向贾后的寝宫跑去，边跑边喊：“阿后救我！”没喊几声，被禁军追上杀死。

贾后听到惊呼，忙开窗探视。见齐王赶到，就问他来此何事。齐王答道：“有诏书捉拿皇后。”贾后说：“诏书都是从我这里发出去的，你拿的什么诏书？”但他一见晋惠帝已在他们手里，知道事情不妙，赶紧登上阁楼，对着东堂大叫：“我这个皇后被人除掉了，你的皇位还能保得住吗？”晋惠帝此时早已吓得发抖，哪有胆量管她？

齐王率兵登楼，逼贾后离宫。贾后此时早已威风扫地，只好束手就擒，但仍狠狠的问：“这次起事，什么人带的头？”齐王回答：“赵王和梁王。”贾后听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栓狗应该栓狗脖子，我却去栓了狗尾巴；我只杀了几条狗崽子，却放掉了这两条老狗，才落得如此下场！”

赵王向晋惠帝历数了贾后谋杀太子的罪状，逼晋惠帝将贾后废为庶人。五天以后，也是在贾后逼杨太后绝食而死的那座金墉城里，在赵王派来的使者的逼迫下，贾后绝望地把一杯金屑酒（加了黄金粉屑的酒。金屑最重，服后沉坠肠胃必死）喝了下去。这个恶贯满盈的女人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她的党羽也都被杀。

赵王顺利地除掉贾后之后，接着把屠刀对准张华和裴頠这两位执政的大臣，以便扫除篡位夺权的障碍。

张华和裴頠都是威望很高的大臣，特别是张华，更是名重一时的学者。张华平时喜欢读书，十分爱惜人才。史学名著《三国志》就是在他的支持下，才得以完成和流传下来的。他遇害时家无余财，只有大批书籍。裴頠为官公正，也很有学问。两人同时遇害，引起朝野上下很大的震动。

狗尾续貂

赵王司马伦用一箭双雕的手段，相继除掉了太子和皇后，夺取了政权。他封自己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侍中。当年，司马昭、司马炎父子都曾担任过相国，西晋开国以后，这个官衔就不再设立了。在人们心目中，相国已不是为人臣者所能担任的职务。现在，赵王又把这个职务封给自己，这分明是告诉大家：他赵王不久也要即位登基了。

赵王又把自己的几个儿子封为王侯，还自设卫兵万人，将皇太子的东宫作为他的相国府。一个多月以后，又立临海王司马臧为皇太孙，自己兼任太孙太傅。

为笼络人心，他也学着杨骏、司马亮的样子，大肆加官晋爵，文武百官封侯者竟达数千人。孙秀成了赵王的第一个大功臣，当了侍中、辅国将军、中书令，掌握了朝廷的实权。甚至新立皇后，也要由孙秀作主决定。贾后死后，需要另立一位皇后，同族人孙旂，与孙秀关系很好，其外甥女羊献容生得很美，就由孙秀作主，立为皇后。真是生杀予夺，气焰熏天。

赵王和他的几个儿子都是顽鄙无识之徒。他所倚任的孙秀，更是狡黠贪淫之辈。他们狼狈为奸，把朝政搞得乌烟瘴气。

赵王和孙秀的所作所为，很多人都看不惯，不愿与之为伍。赵王要任命素有威望的太傅长史羊忱为相府参军，羊忱不愿意，连忙逃出洛阳。赵王还想以前平阳太守李重为左长史，李重称病不肯就职。赵王屡次催逼，李重幽愤成疾，竟然病死。

淮南王司马允这时官为骠骑将军、中护军。他为人比较正直，处事也很果断，禁卫军的将士对他都很敬畏信服。淮南王看到赵王包藏祸心、阴谋篡位，就疏散家财，畜养敢死之士，打算除掉赵王。赵王、孙秀听到些风声，深为忌惮。

永康元年（300年）八月，赵王任命淮南王为太尉。太尉比中护军官位高，但没有实权，赵王想借此削弱淮南王的兵权。淮南王识破了他的阴谋，称病不去赴任。赵王又派御史逼迫淮南王就任，并说他不愿当太尉就是大逆不道。淮南王审阅诏书，发现这诏书竟是孙秀写的。淮南王大怒，要杀赵王派来的御史，御史吓得赶紧逃跑。淮南王余怒未消，将两个跟着来的属吏杀了。

接着，淮南王率领淮南国兵和中护军帐下将士约七百人冲出王府，大叫道：“赵王谋反，我将去讨伐他，要建功立业的跟我走啊！”赵王早已不得人心，人们纷纷加入淮南王的队伍。

淮南王原想入宫向晋惠帝讨取诏书，但宫门紧闭，没有成功，于是率军进攻赵王的相府。淮南王手下的亲兵非常英勇善战。赵王的卫队虽然很多，但屡战屡败，不一会儿就死了一千多人，被迫撤入相府之内。淮南王结阵于相府门前，下令向相府里面放箭。密集的箭矢射向府内，赵王的官属和卫兵来不及逃入屋内，只好躲在大树后面，每棵树上都中了数百支箭。赵王行动迟缓，一支飞箭眼看就要射中他。主书司马（相府属官）睦秘急忙用自己的身体阻挡，飞箭正中睦秘后背，他当即死在赵王怀里，把赵王吓得魂飞魄散。这时，太子左率（太子卫队的长官之一）陈徽率领原属东宫的士兵，在相府内响应淮南王，为其呐喊助威。赵王腹背受敌，眼看就要垮台了。

中书令陈准是陈徽的哥哥，他也想帮助淮南王，就请求晋惠帝派人拿白虎幡去解斗。晋惠帝同意了，派司马督护（殿中禁军的将校）伏胤手持白虎幡，率四百名骑兵从宫中奔赴相府。其实，驺虞幡才是解斗的，而白虎幡却是指挥士兵冲锋杀敌的。晋惠帝是个白痴，根本分不清二者的区别，所以陈准欺骗他。

陈准以为自己施展了一个妙策，心想赵王部下看到白虎幡，必然以为淮南王进攻赵王是受命于皇帝，将会不战自溃。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伏胤根本就没拿白虎幡出宫。

原来，伏胤和赵王的儿子司马虔很要好。此时司马虔正在宫中，他恳求伏胤一定要帮着赵王，还起誓说：“事成以后，一定和你同享富贵！”伏胤竟答应了他，收起白虎幡，手持空版（不书诏书之版）出宫。

伏胤奔到两军阵前，假说有诏书要自己帮助淮南王。淮南王一听大喜，马上派人把伏胤请进阵来。他自己走下战车接受诏书，哪知伏胤手起刀落，淮南王顿时成了刀下之鬼。四百名精锐的皇家骑兵乘势冲杀。淮南王的队伍群龙无首，纷纷逃散，他的两个儿子秦王司马郁、汉王司马迪都在乱军中被杀。赵王反败为胜，接着展开了血腥的屠杀。淮南王的部属和亲友，被牵连杀害的达数千人。

淮南王功败垂成，司马伦死里逃生。这场变乱以后，赵王加快了夺权的步伐。先由孙秀出面，逼迫着晋惠帝加赵王九锡（传说古代帝王尊礼大臣所给的九种器物。王莽篡汉前，先加九锡，后来魏晋南北朝掌政大臣夺取政权、建立新王朝前，都加九锡，成为例行公事），接着又导演了一场“禅让”的丑剧。

为了制造舆论，孙秀指使牙门将赵奉到处散布说：“太祖宣皇帝（即司马懿）在宫中显灵了，叫赵王早些搬进西宫去。”当时赵王以东宫为相国府，称晋惠帝的皇宫为西宫。搬进西宫，就是当皇帝的意思。散骑常侍、义阳王司马威素来奉承赵王，赵王提升他为侍中，让他从晋惠帝手中夺过玉玺，逼迫晋惠帝下了禅位的诏书。孙秀又指使尚书令满奋将玉玺送给赵王。当时，宫城诸门全由赵王的亲信把守，大街小巷布满了赵王的军队。在赵王的淫威之下，文武百官哪敢说个不字！

永宁元年（301年）正月初九，赵王司马伦乘坐金壁辉煌的法驾（皇帝的车驾）进入皇宫，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改元建始，大赦天下。晋惠帝被尊为太上皇，软禁在金墉城。

司马伦称帝以后，为了收买人心，疯狂地滥封官爵。他规定：这一年地方上推举的贤良、秀才、孝廉，不经考试即可以做官；十六岁以上的太学生也都拜官；大赦之日在职的太守、县令全部封侯；郡县属吏也全都晋级。甚至赵王一伙的家奴、士卒，也有很多人得到爵位。由于滥封滥赏，府库的储备都用光了；封侯的人太多，铸印来不及，就以白版代替。

至于朝中的大臣，加官晋爵的就更多了。每逢朝会，宫殿里总是挤的满满的。皇帝左右的侍中、散骑常侍等一级高官，魏晋时期一般只设四人，司马伦竟设了九十七人。按规定，这些人的帽子上都应该插有貂尾作装饰。可是这样的官太多了，寻不到那么多貂尾，只好用狗尾来代替，反正远远望去还不太能分出真假来。因而当时洛阳流传着“貂不足，狗尾续”的民谣。“狗尾续貂”这个成语就是从这里来的。

赵王司马伦登上了皇帝宝座，以为可以随心所欲了，殊不知这一举动引起了更大的战乱。赵王称帝才一个多月，齐王司马冏就首先发难。接着，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起兵响应。几十万人马杀奔洛阳。赵王抵抗不住，被迫写下退位诏书，百官又到金墉城迎回晋惠帝复位。这是四月七日的事，司马伦前后仅作了一百天的皇帝便被赶下了台。

几天后，朝廷送了一杯金屑酒给司马伦，他知道这是“赐死”，一边大哭，一边大叫：“孙秀误我！孙秀误我！“徘徊数次，终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倒地而死。他的家属和同党也都被杀。

后来，宫廷政变转变为皇族间争夺最高统治权的战争。战乱由京城波及到地方，后来还有长沙王司马乂、东海王司马越参与混战。“八王之乱”从此愈演愈烈。这场战乱带来了严重的社会灾难，造成几十万人被杀，上百万人流亡，北方一些繁华的地区和城市，都被摧毁殆尽。直到光熙元年（306年），大权落在东海王司马越手中，这场绵延十六年的战乱才告结束。不过，此时离西晋的灭亡已为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