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从来没有想过要拯救谁,无论是拯救秦始皇,还是拯救扶苏蒙恬,甚至拯救无害的芃芃公主。当然更没有想过要拯救胡亥李斯赵高之流。
之所以能救下扶苏蒙恬芃芃,按照张诚的说法,这就是赶上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大秦、皇帝、三公九卿、中车府令,这些不仅仅是一个个具体的人,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又一个权力的象征,背后都有巨大的力量,可以决定人的生死。
在沙丘宫,秦始皇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遑论十七岁的张诚了。
无论历史怎么重新来过,陈胜吴广的揭竿起义也一定会发生,不同的只是换了其他的名字而已。
秦始皇还在的时候,张良就敢去行刺。祖龙死而天下分的传言不止流行了一年。秦国有最强大的军队,但是始皇帝死的时候,身边只有赵高李斯胡亥三个人,这三个人就能篡改遗诏,冤杀扶苏蒙恬……这都是历史的必然。
二世皇帝大兴徭役,各地都有服役的人逃亡,不止有陈胜吴广这一队,刘邦也逃了、彭越也逃了、英布也逃了。
陈胜揭竿而起之后,各地反秦割据的势力,不只有饱受徭役之苦的平民百姓,六国余孽也纷纷割据一方,更有许多,本就是秦国的郡守县令,也不思守城平叛,在这场乱局中纷纷聚拢武装力量,割据一方。吴芮就这样自立割据,吴中的殷通、沛县县令,都动过割据自立的念头,只不过相继被人杀掉,没有脱颖而出罢了,这是大秦的官吏在反对大秦。
源自泗水郡的这一场叛乱或者说起义,短短六个月,就被章邯的大军消灭殆尽。
陈胜固然是一个流民,没有底蕴、没有经验、没有能力、没有章法、没有心胸,所以只做了短短几个月的大王,就被自己的车夫砍下了首级。
陈胜是一个失败者,但是在这场动荡之中,陈胜发出的那一句问,却惊醒了整个天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位不需要天子封赠,只要兵强马壮,就可以伸手拿过王冠,戴在自己头上。
根本不需要有六国贵族的血脉传承,只要削尖竹竿,带领兵马,就可以纵横旷野,割据一方。
这是前所未有的新规则,前所未有的新时代。
战国时代,到这一句话才真正结束。
陈胜的失败,是他个人的失败,但是陈胜的这句问话,却穿越历史千年,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陈胜死了,帝国最大的隐患被消灭,按照狡兔死,走狗烹的说法,建立帝国的那些功臣,也一个个被送上了祭坛。
前有蒙氏兄弟,冯去疾、冯劫这样的大人物,下一个就是李斯了。
李斯没有如冯去疾、冯劫一样保留了贵族权臣的尊严,在狱中自尽,他总存了一丝侥幸,希望用自己最擅长的文笔,能够再次打动胡亥,能逃脱这一次灾厄。
所以李斯在狱中写了长长的一封书信,在信中历数了自己从一个来自楚地的宾客进入大秦的朝廷,历数自己的无数功绩:
“罪臣李斯担任丞相三十多年。当初秦国的领土狭小。先王的时候,秦国的领土不超过千里,军队只有几十万。
臣竭尽微薄的才能,谨遵法令,暗中派遣谋士,资助他们金玉,让他们游说诸侯,暗中加强武备,整顿政治教化,尊崇功臣,使他们的爵位和俸禄更加丰厚,所以最终胁迫韩国、削弱魏国,攻破燕国、赵国,平定齐国、楚国,最后兼并六国,俘虏了他们的国王,使秦国成为天子。这是臣下的第一条罪状。
秦国的领土不是不宽广,臣又北逐匈奴、貉族,南平百越,以显示秦国的强大。这是臣下第二条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