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要被几十斤黄铜给难到。要知道,以前他每年参与的研发费都是数以亿计的。
四岁的张诚看着眼前的税吏气势汹汹的宣布张家今年必须按照规定缴纳粮税和刍稿,母亲在税吏的气势之下一脸窘迫,满脸通红,几乎要流下泪水的样子,这个表情给张诚带来了最大的刺激。
官职叫做啬夫的税吏,渐渐靠近张诚的母亲,口水都快要喷到这个年轻的寡妇的脸上。
这是张诚来到大秦的第三个年头。在过去两年,张家交税也挺艰难的,但是今年觉得尤其艰难,今年的天气比前两年更冷了一些,庄稼长得不好。另外,今年高奴县这里换了一个新啬夫。这个人下到村里来就大呼小喝,尤其是看到人家家里女眷有点姿色,就迈不动脚步。是个人都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啬夫到了张诚家的地块,看到田亩旁边年轻的张王氏和四岁的幼童张诚,这张脸就变得格外淫邪。
“张寡妇,不是我说你,你们张村的男人种田就不行,你一个娘们儿就更不行,看这一顷半的土地让你弄的,苗又稀、地又荒,你这样子,秋上可是没法交齐粮税的。别说3000斤的粮税交不起,那7石半的刍稿你都交不起。这侍弄庄稼就和侍弄娘们儿一样,得有个精壮的爷们儿。这么大的田亩,怕是一两个精壮的爷们儿都不够,我看你还是要早点想想办法。这大秦的法律一个头发丝儿都不会差,等到了秋上,我再来的时候,你要是交不齐粮税和刍稿,这王法可是无情!交不起粮税刍稿,到时候拿铜钱来折算也行,那你可得早做打算,家里有啥值钱的东西早点拿去卖一卖,要是没有值钱的东西,卖点别的……有难处跟本啬夫商量,也不是不可以帮衬你一二……”
啬夫是专管农业生产和农税的最底层的小吏,虽然在整个大秦的官吏体系里是最微末的职位,但是到了乡村,确是个大人物,很可以横行乡里了。啬夫春上到各地视察田亩耕作的情况,看到张家的田地苗木稀疏,就预测到了秋上收成会很有限,一方面对张氏一顿训斥,一方面拿秋上的粮税来威胁这个寡妇。
张王氏的脸囧的滴出血来一样通红。口里只低低的说着“啬夫大人,民妇一定努力耕作,到了秋上,一定能凑齐粮税和刍稿的。”
刍稿是庄稼的草杆。按例,一顷地要缴纳5石草杆,这些草杆用处可多了,做燃料、给军士做铺盖、喂牲口。大秦的军队横行天下,离不开粮食,也离不开这些草杆。张家这一顷半土地,缴纳7石半刍稿,就是750斤草杆,草杆极轻,750斤草杆也是老大一堆。
粮食产量不足,税金是可以用铜钱折算的。1石谷子折算45个钱。3000斤谷子、7石半的草杆,折算铜钱要1000多个,大秦的铜钱是所谓半两钱,1斤16两,恰是32个铜钱。折算下来也就是四十斤上下的黄铜。穿越前的张诚一年过手的课题费用都有几个亿。没想到穿越到古代,不但没有生在贵族之家,还摊上这样的事儿,被几十斤黄铜差点要逼死母子俩。
看眼下这荒疏的土地,张家今年是很难完成粮税和刍稿的,正如啬夫所说,秦法严苛无情,交不起粮税,自己和母亲难免要被惩罚做劳役或者被罚没家产。只是,自己的家也没什么可以罚没的……而劳役,年轻的寡妇和一个四岁的幼童,任何劳役的结果都是送掉性命。
张诚愤愤然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淫笑的啬夫,他想咬他、踢他,却不敢动手,小脸儿憋的通红。
啬夫这段露骨的话,路过的村长张魁听不下去了。
“啬夫大人,张家是公士之家,张王氏虽然是寡妇,但是是正经的爵寡。和张王氏说话,不得造次。”瘸了一条腿的老魁叔站在寡妇身前,挡住啬夫那张垂涎欲滴的丑脸。
“公士又怎么样?秦法严峻,就是彻侯也要按照田土册交税!”啬夫梗着脖子说。
“这不是还没到秋收,等到了秋收,张家自然会一颗不少交上粮税。”村长淡定的说。
眼看村民们渐渐聚拢过来,啬夫也不敢做的太过火和露骨,恨恨的说:“这次我是下来查考,等到了秋上,你们最好能一颗不少的交齐田税。不然……秦法可是无情!”
看着啬夫离开的背影,老魁叔淡淡的说:“张黑家的,也不要太发愁,真到了秋上,田产不足的时候,大家帮你再凑凑。你家就是没有男丁劳力,侍弄这一顷地也是难为了你。来年让村里的后生们多帮衬一下,总能有办法。我家里的男丁还多些,让他们也经常来帮你一下。等以后诚哥儿长大了,日子就好过了……”
“谢谢村长。”张王氏深深的弯下腰去,脸藏在阴影里,羞愤之情难以掩饰。
小张诚紧紧的抱住母亲的腿,眼角泪涔涔的。
看着这对母子,村长也是无奈,摇摇头,
“都是军中的袍泽,照顾一下是应当的,不能让大秦忠勇的战士遗族没了下场!”老魁叔没回头,一瘸一拐的走远了。村长老魁也曾经当过兵,在战场上断了腿,才退役回到家乡,又当上了村长。老魁叔的爵位是上造,有田2顷。但是张魁儿子多,家里劳力多,自己虽然瘸了腿,这两顷地管理起来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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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家里缺少的不是土地,而是劳力。张诚的死去的父亲是大秦的公士,公士虽然是最低级的爵位,但是仍然有朝廷颁发的一顷爵亩,一顷就是100亩,这可是功勋之人的田亩,一点都不会少。加上之前张家田亩,两口人坐拥150亩的土地,不管种点啥,按理说生活都是可以过得宽宽绰绰。但是奈何大秦国的农业技术落后,高奴县这里的农耕技术更落后,这耕熟的土地,一亩地才能收成百多斤谷子。这个收成,交了税就不剩什么了。
其实大秦的税也不能算重。当下的粮税是十税一,虽然比不上上古时代三十税一,但是在战国之中,也算是好的。可问题是这个十税一并不是按照你田亩实际收成来计算的,在官家的田亩册子里,按照田地的等级,规定了一亩地能够出产多少,张村的地,平均按照一亩地出产200斤列等,十税一,每亩就要交20斤的粮税。但是实际上各家各户实际产出也只有百多斤一亩,按照这个交税方法,实际税负就相当于五税一。而张寡妇家的这块地,由于劳力不足、耕作无力,产量在全村都是排在末尾的。这样到了秋上,交了粮税和刍稿,张家要么就得粮食不够吃,要么就是烧柴不够用,冬天就很难过得去了。
当然,粮税还可以用铜钱来折算,可是张家家徒四壁,和每个村民家一样清寒,值得去卖的东西并不多。这日子可怎么办呢?
穿越到古代,知道会过得艰难,没想到会过得这么艰难。四岁的张诚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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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段话的时候,这本书已经连载过100章,发文超过25万字了。
补一些基础常识和设定,不想看的以下可以不看,对第一章涉及到的数据有疑问的,参考一下,反正番茄是免费平台,以下字数也不算钱:
秦代主要实行国家授田制度。标准是一个成年男子授田100亩。标准归标准,能不能落实,也要看各郡的情况。
但是由于度量衡的差异,秦代的一亩大概相当于如今的0。46亩。所以百亩授田也就相当于如今的46亩。很多读者讨论说作者不懂农民,哪来的一百亩土地。那是读者不太了解秦代,毕竟时间过去两千年了,好多事儿你都没印象了,问你家大人也许有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