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退伍将士并不在这边关,他们多半回到了故乡,去安享天年,事实上,这些残兵多半是家中无人,故乡无生计,索性就不回去了,在这里离老兄弟们近,还有人时时来看望,又有活做。
也有一些兵就全家留在了这边关里,让这座为了驻守建立的城关里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原住民。
施荑的记忆里,那些许许多多的兵,来了又走,也有的不走了,于是五十年间,临邑关就这样从一个曾被攻陷过又新建的关口到了如今的模样。
真正的通商口在西面,在东面,那里繁荣昌盛,也离草原很远,不像这里,是北地最严寒的驻军地,也是安朝唯一一个以军人和军属构成的城池。
沿着城墙,还有几十个哨卡,月月换班过去,就在那相隔几百里的小屋子上驻守,看着城墙外草原荒漠,看着城墙里人烟离得远远的。
过去施荑还健康时,操练、巡查、读书、劳作就是他的日常,他也会从书上学会辨认珠宝和名贵的物品,也会跟老嬷嬷学礼仪,他走过这座城里每一寸土地,也会去与城外耕种的军士一同捕猎鸟雀、田鼠乃至山林里的野物。
这座城池自给自足又是这片土地上最好的防线,施荑是这片土地的儿女,是这片土地上的草木,他属于这个地方,并以此地为荣。
但是现在,他即使能从记忆里找出这里的所有点滴,却走不出将军府,不能自己走下床,也不能再去看这片土地上可爱的人们了。
轮椅是很有用,而且他脑子里也有如何以纯木制作机关轮椅的数种图纸,但是不值得。
做轮椅的木料可以做家具、做箭杆、做柴,没必要浪费在他这个时日无多的人身上。
尽管因为重病摸不准过去了多少时日,但是按原主的记忆,过去了约莫有一个月,而剧情中记载施将军从太傅下毒到溘然长逝,是一个半月。
他来了这一天,还未曾下过床,人之将死的滋味不太好受,可是施荑今年不过二十五岁,他十二岁上战场,如今也还是最好的年华。
下午的阳光很好,撒在了床前金灿灿的,是充满生命力的颜色。
一手提拔的副将推门走进来,最近没什么动静,也难怪这小丫头会来。
“阿蓉的婚事可是定了?”他靠在床头软垫上,窝在里头还显得很小,扯出来笑容去看她。
“阿兄,”小丫头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我不成家,我要替你守着这关。”
施家没有后辈,蓉儿是镇南大将军的女儿,南边战事平,将来那里没有武将的出路,于是送到了施家军来,成了他的小尾巴。
但是小姑娘很能干,擅兵法,又是天生的怪力,比他小五岁,如今是他最放心不过的继承人,也是原着中永驻北疆的小将军。
他的安排,小姑娘必定是猜到了什么,但是她是他一手教出,忠心为国,他最放心。
最后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但是他实在撑不住,也只是对她说“还有很多年呢,阿兄在。”尽管他们心知肚明这是糊弄的话。
她自小不爱哭,学得流血不流泪,但是泪滴在兄长冰凉的手背上,烫到了心里去。
后来不知不觉,他就在妹妹陪伴下,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