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晋主重贵,得辽主敕命,迁往黄龙府,重贵不敢不行,又不欲遽行,
延挨了好几日。那辽主已派骑士三百名,迫令北迁,没奈何挈眷起行。除重
贵外,如皇太后李氏,皇太妃安氏,皇后冯氏,皇弟重睿,皇子延煦、延宝,
相偕随往。还有宫嫔五十人,内官三十人,东西班五十人,医官一人,控鹤
官四人,御厨七人,茶酒三人,仪銮司三人,亲军二十人,一同从行。辽主
又派晋相赵莹,枢密使冯玉,都指挥使李彦韬,伴送重贵。沿途所经,州郡
长吏,不敢迎奉。就使有人供馈,也被辽骑攫去。可怜重贵以下诸人,得了
早餐,没有晚餐,得了晚餐,又没有早餐,更且山川艰险,风雨凄清,触目
皆愁,噬脐何及!回忆在大内时,与冯后等调情作乐,谑浪笑傲,恍同隔世。
富贵原是幻梦。
及入磁州境内,刺史李谷,迎谒路隅,相对泣下。谷且泣且语道:“臣
实无状,负陛下恩!”重贵流涕不止,仿佛似有物堵喉,一语都说不出来。
谷倾囊献上,由重贵接受后,方说了与卿长别四字!辽兵不肯容情,催谷速
去,谷乃拜别重贵,自返磁州。重贵行至中渡桥,见杜重威寨址,慨然愤叹
道:“我家何负杜贼,乃竟被他破坏!天乎天乎!”说至此,不禁大恸。谁
叫你信任此贼!左右勉强劝慰,方越河北趋。
到了幽州,阖城士庶,统来迎观。父老或牵羊持酒,愿为献纳,都为卫
兵叱去,不令与重贵相见。重贵当然悲惨,州民亦无不唏嘘。至重贵入城,
驻留旬余。州将承辽主命,犒赏酒肉,赵延寿母,亦具食馔来献。重贵及从
行诸人,才算得了一饱。
既而自幽州启行,过蓟州、平州,东向榆关,棒莽塞路,尘沙蔽天。途
中毫无供给,大众统饿得饥肠辘辘,困顿异常。夜间住宿,也没有一定馆驿,
往往在山麓林间,瞌睡了事。幸喜木实野蔬,到处皆有,宫女从官,自往采
食,尚得疗饥。重贵亦借此分甘,苟延残命。
又行七八日至锦州,州署中悬有辽太祖阿保机画像,辽兵迫令重贵等下
拜。重贵不胜屈辱,拜后泣呼道:“薛超误我!不使我死。”求死甚易,恐
仍口是心非。再走了五六日,过海北州。境内有东丹王墓,特遣延煦瞻拜。
嗣是渡辽水,抵渤海国铁州,迤逦至黄龙府,大约又阅十余天,说不尽的苦
楚,话不完的劳乏。李太后、安太妃两人,年龄已高,委顿的了不得。安太
妃本有目疾,至是连日流泪,竟至失明。就是冯皇后以下诸妃嫔,均累得花
容憔悴,玉骨销磨。这真所谓物极必反,数极必倾,前半生享尽荣华,免不
得有此结果呢!当头棒喝。
辽主德光,已将重贵北迁,据有中原。遂号令四方,征求贡献。镇日里
纵酒作乐,不顾兵民。赵延寿请给辽兵的饷糈,德光笑道:“我国向无此例,
如各兵乏食,令他打草谷罢了。”看官道打草谷三字,作何解释?原来就是
劫夺的别名。自辽主有此宣言,胡骑遂四出剽掠,凡东西两京畿,及郑、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