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宇庆宁偏头看她,目光漾笑,“老太君性子古怪,娘子可要小心啊。为夫有事出门,就不用晚膳了。”
他说着往前一步朝着秦府大门走去,景宫眉晓得他或许是去查探有关长安的情报,只是见他背影嚣张,忍不住就想踹他几脚,什么叫性子古怪需要小心,怎么个性子古怪啦。
主仆三人回了馨园,天色已暗,妹甄在院子里头守着两个食盒一脸哀怨。她瞧见景宫眉回来,双眸燃起明亮的光,只是伸长脖子往她身后望了望,没见到宇庆宁的身影时,又迅速耷拉了下来。那笑容从明艳到沮丧变得太过迅疾,直叫景宫眉心里暗暗称奇。
“少奶奶请用膳,妹甄先告退了。”她哀怨地说了句,便行礼退下。
景宫眉也懒得搭理,让紫环布了菜,主仆三人围成一桌吃得津津有味,当然,压根儿没有见到什么淮山排骨汤,许是妹甄撤下去了,真小气。
用完晚膳,景宫眉便写了信托紫俏让信鸽捎给长安的景知年那边去,若想探知到最确切的消息,恐怕她的大哥传的消息来的更准。
同紫环琢磨了明日要穿的衣裳后,景宫眉便穿了薄薄的一件夏衫单衣睡到了床榻之上,她细细想着她所知道的有关天机卷的事,心里琢磨着,天机卷关乎着献宗帝即位的内幕,又和宇庆宁娘亲秦水儿的死有着关联,且是秦府内人,照这么看来,倘若害死秦水儿的人便是寻找天机卷的人,那么莫非天机卷中隐藏着秦水儿的死因?可是若是那样,宇庆宁直接拿到天机卷便是,何必来趟秦府的这摊浑水。那若是天机卷内不止隐藏着秦水儿死因的真相,还隐藏着其他东西的话,那么秦府的人觊觎这个东西又是为了做什么?
景宫眉想得太多,想得脑瓜子生疼,翻了个身披上绸被,便沉沉睡去了。
睡到半夜,景宫眉觉得有点闷,呼吸不太顺畅,于是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便发觉双唇被人吻着,一双透亮的眸子正满含笑意地瞧着她,还恶作剧地眨了眨眼。
“娘子果然要为夫的亲吻才会唤得醒啊。”宇庆宁躺在一边,支着脑袋看着她迅速红透的脸笑道。
房内点着红纱灯,轻薄的光亮映得雕花大床上的帷幔深深浅浅,连带着他的笑容也暖了几分。
“这么晚了,相公有事吗?”她闷声道,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酒香。
“太子被禁东宫。”他收敛了笑。
“什么?!”景宫眉猛地坐起身,又偏头问他,“那我大哥呢?”
“太子近段日子动作太多,皇上随意抓了个错处便惩了他。景知年作为太子詹事同平章事,太子被禁,他自然也暂停官职,闲赋在家。”宇庆宁见她松了一口气,他又说道,“娘子,为夫先前有一件事未曾告知于你。”
“什么事?”景宫眉顿觉有种不祥的预感。
“天机卷隐藏着献宗帝弑兄夺位的真相,我娘便是因此而死。如今这秦府内寻找天机卷的人便是当初害死我娘的元凶,亦是皇上的人。”宇庆宁蹙眉,继续道,“当初你我的婚事其实是你爹同我姥爷暗中决定的,只是当初我娘横死,皇上明面上欠了宇府一个恩情,姥爷这才托了我爹前去向皇上讨了这个恩典。娘子,你别瞪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皇上本来不同意,只是太子突然开口,也要讨了你去,与其让太子得了你爹的助力,不若便宜了他人,这才促成你我成亲。”
妈了个巴子,景宫眉很想骂人,她原以为是自己选了一门亲,搞半天自己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难怪他爹对着她一脸歉疚,还支支吾吾的,敢情她是被卖了啊。
宇庆宁见她脸蛋绯红,显然是气的,于是轻笑了声道,“娘子你不必担忧,朝堂上已有好几位重臣力挺太子,皇上只能小惩,不敢随意废立,而你大哥作为三省门下颇具实权的人,哪怕闲赋在家,仍然能运筹帷幄。”
“我一点都不担心我大哥!”景宫眉咬牙切齿,“那秦府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宇庆宁点头,被她一脸吃了闷亏想怒又憋屈的表情逗乐了,他支着脑袋闷笑了声,“朝堂的事自然有姥爷和你大哥插手,我们不必担心。咱们要做的,只需拿到天机卷引出秦府内听从皇上的人便可。秦府家大业大,姥爷又手握重兵,这天下将来定是太子的。若是太子登基,秦府便能真正功成身退。”
“那若是太子被废呢?”
“太子生性温良,手段却也凌厉,听姥爷说是个能治天下之人,献宗帝之子甚多,唯有太子入了姥爷的眼,有姥爷和你爹撑腰,这太子想废都难。皇上不过是不愿太子过早掌权,他向来不太信别人,一边防着太子,一边防着外戚专权,一边又担忧节度使反叛。这皇帝做得委实够呛。若是太子果真被废,那么秦府的大权势必落入这幕后之人之手,秦府也将为皇上所用。但皇上向来最喜过河拆桥,秦府一旦如日中天,便会迅速成为皇上的眼中钉,那么届时,秦府只是成了皇上与太子相斗的牺牲品罢了。这便是为何老太君要尽快找到天机卷的原因。皇上恐怕失了点耐心。”
“所以姥爷为防秦府毁于一旦,便只能将这暗中隐藏之人揪出来,还得蒙蔽下世人的眼?”景宫眉挑了挑眉。
“正是。”
景宫眉抿唇思虑了一番,若是那人不过是小角色,想来一早便会被找出来了。如今花费了这么大工夫,又要做得滴水不漏,那么幕后之人定然是个关系复杂身份特别的人。她抬眸,“相公,你预备怎么做?”
“自然是收回秦府的经营权喽,秦府产业甚大,府内争夺家产必然会利害相冲,他若是为了秦府大权而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如今我手上的丝绸铺子之事快解决了,想必他也快沉不住气了。如今天机卷尚在悟华大师手里,再过几日他便会回越州,到时还得娘子出面。”宇庆宁说得颇为诚恳,嘴角的那抹笑却漾着几分自信,倒让景宫眉思绪飘了飘。
“哦,娘子,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宇庆宁轻笑,“我这一身功夫是老太君教的。”
“……”
这一次的夜谈,景宫眉是憋了一肚子的郁闷,本来以为自己的相公拥有海棠花产业已经够不可思议了,现在好了,他整个就是事件的中心人物,王氏最开始还想让景宫眉调|教他,如今还调|教个毛,她看他就是风|流成性这点欠调|教。她生着气,直到月上中天,她才气呼呼地睡了过去,中途宇庆宁试图同她搭话,她都爱理不理,还将整床绸被全部扯了过去滚成一团。
翌日清晨,起床时,宇庆宁早不见了人影。
景宫眉心里更加郁闷,她在紫环服侍下穿了石青色交襟夏衫,衣料均是上等绢布,又挂了一个湖蓝色的披帛,这才去了月辉院。
楚氏似乎早早便在厅里候着了,见景宫眉被归岚引了来,她便温和地笑着起身,“眉儿来了啊,走吧,也好早点让老太君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