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有的病人,明明就是无法救治了,若一定要吊着口气,耗费名贵药材不在话下。可你跟她的亲人说实话,她们就要谴责你。说你没有医者仁心。别人说吃香灰、煤灰、锅灰就可以治好。到你这里,就要开最贵的药来。
而那些告诉她们吃香灰、煤灰、锅灰的人,自己都不吃那些劳什子东西。
可偏偏就是有人愿意信!
我的妻主把我护在身后,对那些人说:“你们既然不信我侧夫的话,另请高明就是了!少在那满口仁义道德的用‘道德绑架’的方式羞辱他!别说他能不能听得懂,你们那些卑鄙恶心的话语背后的意思!就是我这听懂了的,我也忍不住嫌你们肮脏!自己行的什么事,自己受得什么报应!”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我们家差你这点儿钱?笑话!我夫君给人瞧病,纯粹是他的一个爱好!我是不喜欢他活成某些人那样无事可做,天天一门心思钻研小肚鸡肠,叨咕别人家是非的男子。出不起钱,你就说你出不起钱!别一听说要用好药,就开始骂爹。出——息!心疼钱就别救人!仗着快死的女儿,还想讹我夫君不成?你试试——!”
我的妻主拉着我,说道:“走!跟他们一般见识,凭白丢了我们的格调!不与他们啰嗦!”
除了我父亲,没有人这样护过我。虽然我母亲也护我,但是她的护,是把别人全家毒死的那种护。与父亲和金玲的这种护我的方式,不同。
“你也是的!你自己不知道你自己说话多堵人么?”金玲气鼓鼓地瞪着我。
“我没有故意以气人为目的去说话。那样毫无意义。”我说道。
她对着我做出了一个看起来好像……是很无奈的怪表情……
“这就是你更气人的一点!”金玲翻了个白眼,说道:“别人吧,想方设法的揭人疮疤,贬损人的时候,还是要仔细琢磨一下,怎么才能让人生气。哎?你猜怎么着?你这技能浑然天成啊!你这是一出生就领悟了技能:高级嘲讽。”
她见我垂眸不说话,又缓和了语气地说道:“我是怕你这性格出力不讨好地吃亏。她们家是路州出了名的抠什么嗦指头,雁过也要拔光毛的主儿!连乞丐都不敢去她们家门口讨饭,深怕讨不得什么,还被扒光了衣服。你干嘛还去给自己拦这个麻烦!”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仁义候的养成史(下)
“她们家有病人。”在我眼里,病人是不分高低贵贱的,都是生命,如此而已。
我以为我的妻主会像所有商贾那样,不能理解病人在我眼里是平等的这个道理。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懂了。
“唉——我刚才说话也是难听了些。你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早些叫人来通知我!要不是管家差人去叫我,你被她们家欺负了去,可怎么办?”我的妻主眉心里拧着的,全是为我的担忧。
我不知道为何会有些不自在,我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只好跟她讲道理:“我身上只有十二两银子,若是她们非要我赔偿。这钱反正也是我问诊时候赚的钱。能用于救人,也是好事。”
她一时间气结,有些生气地说:“即使是你要拿钱去救人,跟账房开口也就是了,你赚的还是我赚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人的侥幸作恶,不能纵容!”
“这就好比什么?一个孩子在街上被人拍晕拐走了,没有人去帮他,大家都在围观。坏人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了坏事,你以为所有无作为的人,就都没有错么?不!她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帮凶!”金玲很气愤地说道。
“算了,给你这么说,你也不会懂。这两件事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可比性,可我想说的是,你被她坑了,不说话,别人每个人被她坑了都不说话。那么,就有人觉得,我也可以学她,就可以快速致富。这就是在变相的助长恶行的滋生,长此以往,四处将全是刁民!”金玲说道。
我听懂了,她的举例虽然牵强,但是我没想过她这种脑子,还会想那么深远的意义。
我在一点一滴的了解我的妻主,她身上其实是有很多缺点的,但是我竟然不讨厌她。
我第一次发现我开始总想念她,是从我踏上前往疫区路上的时候。夜里看完她给我写的家书,我许久都睡不着。我脑子里,浮现的全部都是她说话的样子,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不怀好意笑眯眯的样子,觉得自己有愧而咧着嘴的样子,嘚瑟显摆的样子……
原来,这就叫想念。
可是没有多久,她让我又明白了许多其他的情绪。
我的妻主被十二皇女陷害抓了起来。她的母亲被问斩了,她也被发配充奴。我当时心底有些胸闷和呼吸不顺的反应,我猜想,我可能是生病了,调养一阵便会好的。
可是并没有用,不论我怎么调理,这种胸闷和难过,一直都像丝线一样,纠缠在我的心里。
莫非是病去如抽丝?
我认真地给自己把脉,一次又一次。可我并没有生病,只是郁结难疏。究竟是什么事让我郁结难疏呢?
直到十二皇女抓回了我的妻主,吸走了她的冰魄之元,我才知道这是什么感受。
愤怒,生气,悲伤,难过……
父亲曾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受。能为了对方几句话,感觉比吃了什么都甜蜜。也能因为对方一句话,或者一件事,感觉比什么都难受。
原来,我不是生病了。是我喜欢上了我的妻主。可是,我发现的时候,她死了。
于是,我下了药。我想,听人说黄泉路上没有伴会很孤单,不如送个人给她,下去陪陪她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