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千言万语要对你说,谁料到……竟然没出息地睡着了。”
沈棠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柔声说道,“你是太累了,在外又时常紧绷着神经,如今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就会放松下来,古籍之中曾经记载过,有人在外游历几年未得一好眠,一夕归家竟然连睡了几月而未醒呢。”
赵誉点了点头,笑得狡黠,“说得正是,我在外头成夜都精神紧绷,这两月间就没有一夜能安然入睡,顶多便算是闭止养神罢了,可是才沾到了你的气息,就忍不住困意浓重。看来我这辈子果然是离不得你了。”
他深深地望着沈棠说道,“等西域那桩事了结了,我便立即进宫向皇上请婚,免得被人捷足先登了,那我此生就再难得一个好觉,可怎生是好?”
这算是撒娇,也是绵绵的情话,沈棠听着心中甜蜜,但嘴上却小声地说道,“我年纪尚小,婚事倒不急,先等皇上将撤藩的许诺兑现,然后再说吧。”
她将话题岔开,接着问道,“你这一去两月多,便是去了西域吗?怎么,是聚雅集那伙子西域人有什么问题不成?”
赵誉的神色终于正经了起来,他沉沉地说道,“那日送你回去之后,我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便又偷偷地回去了一趟,谁曾想却让我又见着了容觉,他原来是认得那帮西域人伯,并且还相当熟捻。”
沈棠凝眉,她当日也曾想过,容觉与秦焱是熟识的,西域人出现在聚雅集时,他们两人也同时出现,那么是否意味着他们两个与西域人之间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须知永宁伯府三番四次与西域奇毒联系上,那想必是关系匪浅的。
此时听赵誉这么说来,她不由问道,“于是你就跟了这条线索下去?你发现了什么?”
赵誉的脸色越发深沉了,他点了点头说道,“当日是容觉作掩护,将那几个西域人送出了京城,在京郊之外与别的护卫作的交接,我和胭脂一直都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眼看着他们入了云州停留了几日,然后又被掩护着偷偷入了南疆,一路畅通无阻,安安稳稳地越过南疆边境,回了西域。”
他重重地说道,“我敢断定,云州容氏与西域人之间联系密切,你可知晓,那批西域人不是普通的商客,乃是西域朝廷中人,为首的那个是西域的骁骑将军,西域近年来招兵买马动静很大,对我大周所图非小,想必也一定置下不少探子暗桩在大周境内,云州容氏,极有可能已经通敌叛国。”
沈棠迟疑了半晌,然后才将那日矛雅集经过花满屋中时的景象俱都说了出来,“我怕你身涉险境,当时才不曾告知,谁料到你还是以身犯险了。”
赵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若是这样,那有些事便说得通了,容觉虽然是容氏未来的家主,但一出了云州,威信便大打折扣,他虽然是保国公的外孙,但一无名帖,二无令牌,在京城之中,还未必能轻易震慑守城的兵士。但永宁伯府,就不一样了。”
永宁伯府的水到底有多深,势力到底有多可怕,沈棠是见识过的,从诺大的京城放走几个人,这对秦家来说,不过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若是云州容氏与西域暗通款曲,那么永宁伯府又怎么能干净得了去?须知,十三年前,秦氏手中便有了西域皇室秘药桑血,这种秘药极其稀少,便是西域皇室也所存不多,但秦氏却能陆陆续续用此药害了多人,以此推断,永宁伯府与西域的联系想秘更深。
沈棠心中一动,想到秦氏提去颐寿园的那只食盒来,她心中有种隐约的感觉,老夫人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当日乔嬷嬷那段未曾说完的话是什么,看来还是有必要再去查一查。
她想了想又说道,“我本以为,西域人会趁着五皇子之乱,新皇登基日浅,朝局未稳时趋势而起,点燃我西南边境的烽火,但如今西疆战火正酣,南疆却毫无动静,也不知是何道理,难道是我想错了吗?”
赵誉摇了摇头,“西疆外的游牧散部,这上百年来常常行挑衅之举,但一旦镇西军作出迎战姿态,他们则不战而退,大周见其可悯,还特设了一个西疆换物司,须他们用壮马换取钱粮,因此这数十年来,游牧甚是平静。却于去岁将末时,突然起了兵祸,像是由高人指点一般,散曾联合成一团,隐约有立国之姿,并且以数万之兵能对抗镇西军数十万之众。你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沈棠点头,“自然是蹊跷万分的。我也曾设想过会是西域搞的鬼,但西域暗助游牧成国,背后操纵他们对抗大周,可敌寡我众,势不均力不敌,游牧不过只是拖些时间罢了,决无胜算,这对西域又有什么好处?”
赵誉叹息着说道,“此番去西域,机缘凑巧之下,竟然被我识破了个大秘密,西疆的战事其实乃是西域挑起,游牧身后坐镇的乃是西域王的军师,西域窥视我大周之心,岂不是昭然若揭?”
“若说西域有什么好处?自然是有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是西域并不想正面与大周起兵戈,支持游牧也不过是为了让西疆的局势牵制住大周朝局,游牧败了,那么大周自然也要伤及元气,事实上还不及游牧认输,大周兵士已经伤亡惨重,朝廷不仅将能调的兵力都调到了西疆,甚至还重新招募兵士,西域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继续说道,“可若是游牧侥幸得胜,劈开了西疆的通道,那么西域军士便可兵分两路,一路从西疆,一路自南疆,蜂拥而至我大周,那大周可就危矣!”
沈棠的脸色越发凝重,“游牧的迷阵已经将四皇子套了进去,甚至还攻掠了一个城池,若是那迷阵不解,恐怕你说的,极有可能会成真。”
她想了想说道,“我得去一趟太傅府,见一见曹大人。”
自从恪王登基之后,曹文显自然便就成了帝王师,被新皇封为太傅,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红人,但他生性恬淡,对加官晋爵并不在意,因此并未曾领什么实职,赋养在家,与曹夫人弄草为乐罢了。
沈棠如今一心想要抽身,因此并不想再在皇上面前扮演他忧国忧民的解语花,只是沈榕尚在西疆战场,自己姐弟的安乐也都系于新朝的稳定,更何况,赵誉是姓赵的,此时自己却是不能将这事撒手不管。
思来想去,只有曹文显才能应对这棘手的新问题。
赵誉点了点头,“这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恐怕八九不离十,西域的企图甚大,不容小觑,有曹大人进言,皇上应该会多加重视。”
第一百七十章 杀妻
太傅府深谈之后,曹文显连夜进宫与皇上密谈,直到第二日破晓鸡鸣时,御书房的门才终于打开。
皇上在早朝之时,命枢密处加紧着议撤藩事宜,北疆瑞王早已经写密函进京指意世子赵誉全权负责此事,因此并未派去特使商议,倒是南疆醇王处,因世子赵敬身体孱弱,皇上便任命已经卸甲归田荣养在京的护国大将军丁炜和其子都护将军丁泽为特使,即刻远赴南疆将皇上的意见与醇王进行磋商。
但沈棠是知道的,此去南疆,撤藩只是一个幌子,护国大将军丁炜和其子丁泽手中不仅持有能够调遣南疆二十万兵士的虎符,并且还握有能够掌控琼州云州淮南地界所有兵力的金牌,一入南疆界即兵分两路,一路赶赴西疆支援镇西将军,另一路则盘踞南疆,以防西域突击出兵。
大周东疆乃是无边无际的海域,这道天然屏障阻隔了外敌来袭,自建国五百年来,从未发生过战祸,崇山之后的魏国从未兴兵犯境。
因此皇上将大部分的后力自府州抽至南疆和西疆,依托的惟有三点,东疆海域之外没有外敌入侵,极北之魏国也不会突然刺袭,并且周朝境内平和无反声。此举不可谓不冒险,但却已经是皇上所能做到的极致,西疆的兵祸必须要尽快止住,而南疆也万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四月中,在护国大将军父子出发后的十数天,沈棠终于收到了鬼卫的密信,莫伊汐安全到达了西疆军营,又以商定后的破阵之法去营救出了被因阵中近二十天的威王赵珉,不仅如此,沈榕等还将那迷阵尽数捣毁,重新夺回了那丢失的一城一镇,最重要的是那句,悉数平安。
合上信后,沈棠一愁莫展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镇西军颓势已退,胜势已显,又恰逢丁将军此去西疆,看来西疆的战局已定,榕儿不日之后便将归京。
她早已经想好,如今朝局安稳,沈氏也甚是太平,等榕儿回来后,她便可以功成身退,将家主之位还给弟弟,当初榕儿从军前对沈枫的承诺太过幼稚,爵位已定,名份也成,爵位并非儿戏,又岂是他想让便能让的?因此这家主之位,尽早也会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