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郝氏已经在这里枯坐了半个时辰,终于忍不住了。
“啪——”
郝氏一拍桌子,肃容道:“别写了!快把你这一身墨的衣裳换下来!随我去汪大人家赴宴!”
常枝手上不停,依旧笔走龙蛇地写着,冷冰冰问:“汪大人?御史大夫汪宪?”
“不错,今日他家举办花宴,据说请了不少人,你该去看看。”
“不去。”常枝放下笔,这才正视自己的母亲,“他是小人,我不去他家!”
“你说什么浑话呢?当心被有心人听到!”郝氏立刻制止女儿,斥责道:“你不去就不去,何故骂人?这是世家女该有的样子吗?”
常枝不以为意,“我说错了吗?他无故弹劾污蔑岑先生,就是小人!”
一听女儿提到那个有人毁有人誉的岑静昭,郝氏彻底冷了脸色。
“休要再提什么岑先生!她早就不是你的先生了!你和她也没学到什么,倒是愈发有主意了!”
“有主意难道不是好事吗?难道要向傀儡一样活着,才是我的宿命吗?”常枝看着郝氏,丝毫不怯,反倒让郝氏的气势弱了下来,“母亲,您愿意这样活着吗?”
不等郝氏从震惊之中回神,常枝继续道:“母亲也是书香门第,听外祖父说您少时手不释卷,可如今料理家事,您有多久没有翻过书了?”
郝氏愣住,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答案是自从成婚后,她便再也没有时间读书了。她要照顾丈夫、伺候公婆、料理家事、照看子女,即便偶有空闲,也没有心思翻开书本了。
沉默片刻,她找到了最普遍也最合适的理由,“女子本就是如此。”
“不,岑先生说过,这不是女子必须要做的事走的路,我们明明可以自己选择。”
说到岑静昭,常枝的眼里亮晶晶的,“女儿不求能像岑先生那样为国效力,只求一生无愧于心。”
母女俩相对而坐,半晌无言,终是郝氏落了下风。
“罢了!我说不过你,你不愿去汪家便不去罢!只是你如今已经十七了,早该成亲了,可你一个都看不上。娘不逼你,但你该多出去认识些人。”
常枝想到什么,突然一阵脸红,“女儿省的了……”
郝氏立刻察觉到了什么,但她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说到你的岑先生,听说她快从南疆回来了。”
“真的?”常枝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不知何时回来?”
郝氏皱起眉,“你看你,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了!我只是听你父亲提了一嘴,好像是刚养好病,回来谢恩的。”
说到此处,郝氏又谨慎地叮嘱道:“她被封了县主,以后你不可再称呼她为先生了。”
常枝乖巧点头,“女儿明白!”
离开常枝的书房,郝氏立刻派人将女儿院子里伺候的人依次询问了一遍。知女莫若母,常枝今日的表现很明显已经心有所属了。
然而,她问了一圈,最后也没有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女儿突然喜欢起了菊花。
她想了想,又多派了两个得用的婢女过去。
她只怕女儿和岑静昭一样不守礼教,岑静昭可以无视流言蜚语,因为她的能力和身份,让人不敢多言,可她的女儿只是普通人,哪有能力去抵挡这些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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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将尽,齐善县主岑静昭和瑞国公府嫡长女岑静时一同回到仕焦。
回城那日,百姓夹道欢迎齐善县主,不仅因为她为国受累一事,还有一件事正被大家口口相传,津津乐道。
南方夏季雨水丰沛,常有水患,而今年越国的水患格外严重,据说是因为他们的堤坝粗制滥造,禁不住大雨,以致越国境内半数的田地都被淹没,越国疲于治水和安置流民,再也没精力觊觎项国了。
百姓们都说,是因为齐善县主命格专克越国——三年前她在南疆,越国便丢了笠城,今年她在南疆,越国直接发了大水。
这样真真假假的奇闻最受欢迎,甚至还有越传越盛的态势。
宫中,洛启听到赵友说起这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朕这个表妹,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若是跟朕一条心,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