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羌王要的是婼羌长久的安稳,而不是短暂的利益,婼羌人天性耿直,最是不喜大齐那般的勾心斗角,自然也是看不上魏王这种起兵谋反的行径。
这样的人若当真有朝一日得势,必定会让婼羌将今日收入囊中的好处全部再吐出去。
魏王不可信,大齐态度不明,这个紧要关头忽然生出刺杀一事,婼羌王总觉得哪里有古怪,却又找不出任何异样的痕迹。
那几名刺客也如同消失一般了无踪迹。
晚膳时,林月芽望着一桌饭菜,她将筷子拿起来,又放下去,放下去又提起来,几个来回后,若依兰徳实在觉得奇怪,按住她手背,问道:“剑兰你怎么了?”
林月芽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想到李萧寒有可能会死,她便心神不宁。
“你是在担心大齐使臣吗?”其实若依兰徳心中也很是烦乱,她将筷子搁下,提议道:“我听宫人说,我二哥还在那守着,咱们不如也去看看吧?”
林月芽没有应声,而是低头望着手背,想起了昨夜在窗口时二人那不经意间的触碰。
见她怔神,若依兰徳又问了一遍,林月芽才回过神来,她摇头淡道:“我不去了,我不通医术,帮不上什么忙。”
“我二哥也不通医术,不还是守了大半天,咱们去表达一下心意就回来,好歹是他救了父王。”若依兰徳想起白日在山上时,李萧寒中箭后倒下的场景,心头便莫名一紧,“好剑兰,你就陪我去一趟吧。”
若依兰徳谁都不怕,她就是怕她的二哥努尔山,努尔山从来不惯着她,她敢在所有人面前胡闹,就是不敢在他面前闹。
也不知为何,每次只要林月芽在旁边,努尔山就不会训她,说话声音都比往日小了不少。
若依兰徳拉着林月芽的衣袖,来回摇晃着求道:“好剑兰,好姐姐,就陪我去一趟吧,你若是怕沾染血腥气,便不用进去,在院子里等我就行。”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林月芽只好点头应下。
两人来到使臣的住处,一进院子就闻见一股浓烈的药草味,林月芽一路维持的平静,终是没有忍住蹙起眉头。
努尔山一脸急色的坐在外间,看到若依兰徳走进来,他没好气的起身就开始斥她,“今日不是受惊吓了么,还不好好在屋里歇着,你乱……”
看到后面跟进来的林月芽,努尔山立刻停住。
林月芽上前冲他点头,低低地唤了一声,“二哥哥。”
婼羌不管男女,说话声音一贯洪亮,林月芽却是不同,她声音细软,语速又缓慢,每次她一出声,就像有人拿了根羽毛,往他耳朵里轻轻钻似的。
努尔山局促地摸了下鼻头,不敢将目光在她面容上过多停留,飞快地扫了一眼,便立即垂眸道:“剑兰也来了,是探望使臣的么?”
林月芽抿唇,望了眼努尔山身后的屋子,低声道:“听说使臣替父王挡箭重伤,便陪着若依兰徳一道过来看望一下。”
林月芽特意提出是在陪若依兰徳,而非她自己主动要来。
努尔山“哦”了一声,叹气道:“这位使臣肩头上的血已被止住,身上的温度却是越来越高,那毒性无比猛烈,灌下几碗解毒汤药也暂时未见成效。”
林月芽袖中的手指不由握紧,眉心也微微蹙起。
若依兰徳听了之后,下意识惊呼了一声,被努尔山瞪了一眼,便立即拿手捂住嘴,压低声音问:“巫医大人在么,她怎么说呢?”
努尔山道:“巫医大人就在里面,方才已经取来了回魂丹,到底能不能救回来,还得看七日之后。”
这七日回魂丹是婼羌王室的秘药,传闻中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一般需要连服七日,若是七日之后还未见起效,那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回了。
这药十分珍贵,也只有婼羌王室的人在性命垂危时才可服用。
“二哥,万一回魂丹也不管用呢?”若依兰徳忧心忡忡地问道。
若是不管用,大齐定会追究责任,轻则赔偿,重则出兵,不管是哪一种,如今的婼羌也承受不了。
努尔山不想吓到若依兰徳,便冲她摆了摆手,“别说这样的丧气话,还没有什么病症是回魂丹救不活的!”
两人在一旁低声交谈,林月芽则一直望着里间的那扇门出神,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努尔山立刻停下交谈,快步朝里间去,若依兰徳也跟在他身后。
林月芽下意识也跟着一并朝屋里走,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停了下来,她的目光穿过几道人影,最终落在床榻的方向,她看得不够真切,隐约看到垂落在床侧的单褥上,有几道触目的褐色血迹。
手指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握紧,林月芽觉得胸口犹如被堵上了一块儿巨石,让她上不来气,她转身朝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