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宝玉那副气若游丝的模样几乎稳不住身形,登时‘心肝肉’的叫起来。贾母一面被鸳鸯颤巍巍的扶着,一面老泪纵横,声声‘宝玉’的叫着。
王夫人亦是又急又气,转过来数落袭人的不是,“下作的蹄子整日不想着怎么好好伺候主子,反挑唆着宝玉勾三搭四的!”
袭人千般的委屈说不出口,只得唯唯诺诺的应着,再为宝玉去跑前跑后。
当下众人七手八脚的忙活,贾母一叠声的叫鸳鸯拿她的牌子去宫里请太医。贾政惟恐哭坏了贾母,兼着几日为这逆子闹得日夜熬油费火、人口不安,眼见这小儿子气象越发不好,也不禁悲从中来,心下懊恼想着:儿女之数,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强者。想天意该如此,也只好由他去罢。
待宫中太医请了来,诊了脉也说‘不好’,贾母等人哭的更是忘餐废寝,觅死寻活。赵姨娘及贾环却是暗地里念佛称愿,赵姨娘便劝贾母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悲痛。哥儿已是不中用了,不如把哥儿的衣服穿好,让他早些回去,也免些苦,只管舍不得他,这口气不断,他在那世里也受罪不安生。”
这些话没说完,被贾母照脸啐了一口唾沫,骂道:“烂了舌头的混帐老婆,谁叫你来多嘴多舌的!你怎么知道他在那世里受罪不安生?怎么见得不中用了?你愿他死了,有什么好处?你别做梦!他死了,我只和你们要命。素日都不是你们调唆着逼他写字念书,把胆子唬破了,见了他老子不像个避猫鼠儿?都不是你们这起淫·妇调唆的!这会子逼死了,你们遂了心,我饶那一个!”一面骂,一面哭。贾政在旁听见这些话,心里越发难过,便喝退赵姨娘,自己上来委婉解劝。
老太医见闹得天翻地覆,忙改口说的明晰些,“哥儿这病虽来得凶猛些,却不是好不了。只是这日后的身子底子怕是要坏下来了,与子嗣上有些艰难。”
贾宝玉从小就被贾母等当‘娇客’一般养着,肩不能提手不能抗,饶是如此贾母还生怕底下人做事不精细,苛待了他。兼他又是早早在温柔乡里泄了元气,没了黛玉、宝钗和那些小丫头分他心性,袭人更是明目张胆的在宝玉房内与他好事成双。宝玉被红粉佳人掏空了精力,又经此大病打击,身子方是彻底毁了。
好在老太医妙手回春,堪堪几回施针下去人便醒转过来。袭人这才有暇说及湘云一事。
王夫人二人听得宝玉、湘云二人言语,王夫人此时心里怨透了湘云,当即冷笑连连,“史大姑娘真真是个没教养的丫头!这些话也是她个待嫁闺中的姑娘说的出口的?!”
贾母沉默半晌,心中也觉湘云所言不详,更坚定了当初未选湘云做贾家孙媳妇的念头。
其后贾母一面对外压下宝玉的病情,一面知会史家订下结亲日子,又暗地里催促史氏将湘云快快嫁去卫家。
只是湘云嫁去卫家后不久,夫妻间虽也算是和美,人却一日比一日憔悴。不到半年,人就去了。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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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二月底,黛玉平安足月诞下九阿哥。小阿哥生下来便是白白嫩嫩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倒是比和嘉刚出生时胖了不少,雍正抱在怀里喜得就不肯撒手。瞧着小九红扑扑的脸蛋,只觉心暖的都要被化开了。
太后在一旁看着,想着这也是目前宫中难得血统尊贵的皇子,面上神色略有所松动,只是碍于脸面不肯主动上前看看。
侍立一旁的竹息自然将太后这番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边厢雍正已然蹲了下去把小儿子抱给她的同胞姐姐看……和嘉已经虚岁五岁了,正努力眨巴着大眼睛盯着雍正怀里的那个小婴儿。
“和嘉,”雍正温声道,“你瞧,这就是你的弟弟,他叫弘旸。”
……相传在古时有旸谷搏桑在东方,有神鸟金乌从中而出,普照大地。
……他寄予了无限厚望而得的皇子,必是如日出的太阳一般受万民期望!
不去看身后众人听得九阿哥名字后的表情,雍正仍然保持着下蹲的姿势凝视和嘉那双与他别无它二、但却饱含纯真色彩的眼睛。
和嘉盯着那裹在襁褓之中软绵绵的团子,还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最后鼓起包子脸道,“弟弟好弱,而且他也不起来和和嘉玩。”
平素强势的女儿难得在他这个亲爹面前面露困惑神色,深觉得趣的雍正低低笑出了声,逗弄道,“和嘉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见和嘉撇着小嘴,雍正接着补充道,“但和嘉现在很厉害了……做姐姐的可要保护弟弟。”
和嘉想了想,声音犹待稚气,“那儿臣可以把所有的宝石都留给弟弟。”
雍正这回直接笑出声来,一面将小九抱给紫鹃带回去,一面连声说好。
端贵妃与其她妃嫔一同被冷落半晌,始终插不上一句话,此时听到五公主的童言之语,终于不肯再当壁花,忍不住上前一步打趣和嘉:“公主的这个礼物可不能算的真,未来小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