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飞雄那种人真的是很莫名其妙。
他不会思考复杂的问题,莽撞而大胆地冲进她的世界,却又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利爪,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坏心思的后辈。
因为不擅长在排球之外的事情上动脑筋,影山飞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其实学姐从一开始就看破了他的伪装。
最开始是不在意,因为觉得说破很麻烦所以随便他怎么样,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横冲直撞的家伙已经用蛮力撞开了她给自己设下的界限,就这么带着阳光照亮了某处黑漆漆的地方。
“那他很喜欢你吧。”千叶葵小声说。
“是吧,我也不知道,”源森子用右手的食指敲了敲饮料杯壁,“直接去问‘你到底有多喜欢我’好像有点傻?”
“偶尔也是要直接问出来的哦,”老师看着少女涂了花里胡哨的护甲油的手指,小声说,“语言的力量,可比你想象中的大多了。”
是这样的。
倘若能够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意,说不定她的亲生父母不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倘若能够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意,说不定她和及川彻的关系不会变成朋友都没得做的地步;倘若能够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意说不定她就能早点发现错误的不是母亲而是她自己了。
可是世界上又哪来那么多“倘若”呢?
人生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和一次又一次地弥补失败带来的遗憾。
我们的行囊里永远装着过去的沮丧与不甘,它们沉甸甸地压在肩头,最终又化作所谓的“经验”与“教训”。只要还没有倒下,我们就必须背负着它们不断前行。
因为行囊里装载的全都是苦涩,所以人生路上每一段小小的甜蜜都有它们的意义。
“说的也是,”源森子眯着眼睛看着老师,少女赭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着光,千叶葵觉得她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我会好好考虑的。”
老师张了张嘴,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单音。
“嗯。”
少女抱着杯子仰头看着甜品店的天花板,绿色的假花藤蔓绕在梁柱上,颜色浅淡的塑料装饰物缠着吊灯坠在半空中,仿佛带来了糕点特有的甜腻香气。
“老师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源森子说。
千叶葵依旧看着源森子,半晌才问,“你还在打游戏吗?”
“在啊,”源森子说,“我会打游戏,一直打一直打,每个星期都打,有空了就打但是老师,我不会再把它当做职业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她来说,“打职业”已经变成了一种枷锁,她花了十几年把自己缠在这样的枷锁中,现在她又要花十几年让自己从枷锁中挣脱出来。或许这个过程并不轻松,可源森子不在乎。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黑尾铁朗说过,生活中的好事远比坏事要多,盯着坏事而忽略好事的人生未免也太悲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