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剧烈摇晃着,我听见雷轰大声命令周围的军官向攻击者反击。我依然坐在地板上,手下的肖延庆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的双眼空洞地凝视着天花板,上方的灯光在他那苍白泛绿的眼珠上投下了一片白光。我疲惫不堪,身体沉重,而他在我手中的重量也变得越来越沉。我不想放开他,不愿承认又一个生命在我的手中消逝,而我的手早已沾满了鲜血。
肾上腺素逐渐从我的血管中消散,仿佛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中。我呻吟着,脚上的疼痛再次袭来,那一刻,我甚至想把这该死的脚砍掉,只要能摆脱这种痛苦。从控制室的混乱景象可以看出,我们仍在王猛的手下的追击下,身处他们的飞船之中。
飞船再次剧烈倾斜,我被甩到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肖延庆从我的手中滑落,滚到了另一边。我嘴唇颤抖地看着他的身体像一块无生命的木头一样撞上了墙壁。
我试图站起来,但腿上的疼痛让我无法动弹。这时,一名高大的上阳士兵冲了进来,但我无法透过他的制服和头盔认出他的身份。他应该是盛图南的手下之一。
他黑色的头盔转向肖延庆,然后又转向了我那泪流满面的脸庞。他迅速走到我身边,将我扶起。
“他没挺过去。”我指着肖延庆那毫无生气的身体,士兵的手臂紧紧环抱着我的腰。我不知道头盔下是谁,但他的存在让我感到一丝安慰,让我有想要靠在他肩膀上痛哭的冲动。他让我想起了盛图南,在竞技场中对抗王猛时,盛图南也曾戴着他那顶头盔。
上阳士兵微微点了点头,但他的主要任务是把我带到控制室的一个座位上,并为我系好安全带。他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脚,检查着我的伤势。
飞船再次剧烈旋转,我看到大约有十几个人在四处奔忙,一些人正在反击敌人,另一些人则在进行损害控制,因为我们已经遭受了多次打击。我咬紧牙关,痛苦不堪,飞船突然的一侧翻转让我感觉脚好像要被撕裂了一般。
我听见雷轰通过他的头盔呼叫大家系好安全带,所有人都照做了,除了那个蹲在我脚边的上阳军官。他抬头看着我,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
不可能!他不应该在这里!
我全身因恐惧而僵硬,回想起王猛对盛图南那痴迷而仇恨的眼神。如果我们被抓住了呢?如果王猛抓到了盛图南呢?
上阳士兵匆忙离开,不一会儿,带着一个急救箱回来了。
“准备跃迁。”雷轰警告道,我看到他转向那个正从盒子里拿出一支注射器的士兵。
“所有人请系好安全带。”
他对蹲在我脚边的上阳军官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恳求,这足以让人心生疑虑。雷轰只对一个人说话如此尊敬和亲切。
“这会让你减轻疼痛。”他说着,我那可怕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盛图南脱下了我的鞋子,在我有机会抗议之前,就用针扎进了我的脚趾。我的尖叫声在空气中回荡,但被我们警报声和子弹撞击护盾的声音淹没了。我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盛图南站起身,走向一张椅子并系好了安全带,就在这时,飞船进入了超空间,将我们抛入了一片耀眼的白光之中。
我的头转向一边,只能看到他透过头盔注视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或他的眼睛,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像我静脉中的血液在跳动。
我们彼此凝视着,飞船以毫秒之差逃离了帝国。这一切太惊心动魄了,盛图南本不应该在这里。肖延庆本不应该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我的视野中出现了黑色的斑点,遮住了盛图南的身影。我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我瘫倒在座位上,头依然朝向他的方向。
在我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从未想过的。我的身体紧绷着,试图抵抗注射剂在我体内引发的平静,但无论我怎么努力,这个想法还是出现了。
这场战争会以盛图南或王猛的死亡结束吗?或者更糟糕的是,两个人都会死?
远处昆虫的嗡嗡声渐渐将我拉回现实,从那个由鲜血、死亡以及盛图南尖叫所编织的噩梦中挣脱出来。我的身体被汗水浸透,头发紧贴着额头。我低头望了望被细心包扎好的脚,随后环顾四周。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低矮的单人床上,旁边开着一扇窗户,透进一丝光亮。
我侧过身,映入眼帘的是深绿色的墙壁和昏黄的灯光,还有坐在对面另一张单人床上打盹的甘雨。她坐得不太稳,差点摔下来,直到猛然惊醒。
她发现我正注视着她,立刻跳了起来,惊喜地喊道:“江雨柔!”虽然我希望自己也能感受到同样的轻松,但心中只有深深的悔恨。盛图南本不必冒险来救我,肖延庆也不该为此牺牲。那部分任务其实并不必要。
她连忙跑到我身边,与此同时,门也被猛地推开,乔磊一瘸一拐地冲了进来,在我对面坐下。我注意到他坐下时紧紧抓着膝盖,显然在救援过程中受了伤。
“我们成功了吗?”尽管我已经隐约听到雷轰在被王猛士兵追击时承认了我们取得了胜利,但我还是忍不住再次询问,以求心安。
乔磊点了点头,笑容渐渐在他脸上绽放。他的杏仁形黑眼睛因为胜利而眯成了一条缝,但他抓紧膝盖的手却更加用力了。他一定是在飞过来救我的过程中受的伤。
“他们摧毁了那个可恶的机器,上阳士兵把整个白色区域都炸毁了。”甘雨兴奋得像个小孩子,她在我的床边走来走去,我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我以为我失败了。”我坦白地说,声音因内心的沉重而变得沙哑,“肖延庆带着第二根微纤维,他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是的,我们也不知道。”乔磊承认道,“他是计划b,没有人知道这个计划。”
“除了盛图南。”我低声说道。他一定知道这个计划,否则肖延庆为什么会来救我?
“他现在在哪里?我们又在哪里?”我试图起身,但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头也开始眩晕起来。
“别急,慢慢来。”甘雨轻轻地将我推回床上,“他现在和刘喜指挥官以及其他人在讨论下一步的计划。我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