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匠半弓着腰,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矮胖子在公蛎肩上一拍,道:“老子又欠你一个人情!”接着摸着肚子上被刚才穿过缝隙时划拉的血道子,气急败坏道:“光髓是什么玩意儿?还能吃人?”
公蛎踌躇了一下,道:“不是吃人,是能让人消失,或无端转移至他处,死活未知。”公蛎看过的那些书中,有几章是关于奇异地脉的记载,其中一段,便提到地下洞穴之中,存在一种透明水泡状物质,活物触之,即刻消失不见,曰“光髓”。
矮胖子嗤道:“什么鬼玩意儿!”公蛎自己说完“死活未知”四个字,忽然想起李婆婆唱的小曲儿,不觉哼了出来:“八卦瓠,八重天,无上无下,无左无右,无踪无影,无生无死……”
老铁匠倏然转回了头,厉声道:“再唱一遍!”
公蛎吓了一跳。矮胖子忙打圆场:“铁大,你别吓唬晚辈。”又转过来道:“这曲儿,有几分鬼花婆婆的风格。来,再唱一遍听听。”
公蛎将整首儿歌唱了一遍,包括后面那段“三足蟾,三只眼,有水有火,有金有土,有多有少,有真有假”。矮胖子拍手笑道:“我说铁大,这事儿就该鬼花子出马,这死老婆子躲清闲,这么些年也不露个头。”又问公蛎:“你从哪里听来的?”
公蛎老实道:“隔壁茶馆一个老婆婆,随便哼的。”但心里却诧异万分。
老铁匠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忽听“轰隆隆”一声闷响,接着大大小小的砂石泥块滚落下来,前后的缝隙都被堵上了。
火把被打灭了,三人背靠背站着,各自护住脑袋,头顶的砂石哗啦啦掉落,尘土飞扬,让人睁不开眼睛。
若是公蛎一个人,他有把握从泥土之间的缝隙中钻出去,但如今还有老铁匠和矮胖子,无论如何不能不仗义。正在胡思乱想,只听矮胖子发出一声怒吼,一脚将公蛎踹翻到地。
公蛎揉着生疼的腿窝,怒道:“做什么你!”但声音早被“轰隆隆”的声音掩盖了,空气在震颤,头发丝“噼里啪啦”直响。接着只觉得头顶一紧,似有一块巨大的黑云压了过来,公蛎下意识一缩脑袋。
老铁匠飞快又点了个火把。碎石乱飞,周围的空隙马上被砂石填满,只剩下三人站着的中间磨盘大的空间。
公蛎爬起来,却撞到了头,定睛一看,原来上面滚下来一块足有上千斤重的巨石,矮胖子扎着个马步,正死死地托着。他眯眼看公蛎起来,喘着气道:“快帮老子吹吹左眼,迷眼了。”又咬着牙得意道:“你们俩各救老子一回,这回轮到老子救你们了。”
公蛎心想怪不得明崇俨请了他来,原来他天生神力。见他如此好玩,帮他吹了眼睛,笑道:“好,那我们扯平了。”伸手帮他一起顶着,疑惑道:“见了鬼了,这地方怎么会坍塌?”
老铁匠黑着脸道:“这是搬山之术。”
原来不是自然灾害,而是有人施法。看来从他们一进入山洞,同巫教的斗法便开始了。
老铁匠取出个黑不溜秋的小铁锤,左敲敲右敲敲,又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
如此形势之下,矮胖子还有心开玩笑,上气不接下气道:“铁大,我看你功力减退不少啊。听个地脉,还需要敲这么久?”
听脉,是铁匠行当的基本功。一个功力深厚的老铁匠,对打造的兵刃只需要在耳边轻叩,便能判断火候、配比、打造时日等。铁利庄将法术同铸造冶炼技术相结合,对听脉更是运用得出神入化。
情况越来越不妙。上面的泥沙还在倾泻,矮胖子脸涨得通红,两人已经不敢开口,唯恐稍一分神便支持不住。
又一声沉重的响声,巨石往下一压,矮胖子的腰带啪地断了。公蛎铆足了劲叫道:“铁大你来,我挖个洞出去!”
老铁匠不理,道:“就是这里了。”拿出一把小铁锹,飞快地将公蛎身后的淤土挖到一边,一边挖一边加固,以防坍塌,然后拿出一根三寸长的圆帽铁钉来,沿着公蛎的脚边,画了一个月牙形,道:“我数三下,你们俩一起松手,从该处跳下。老郭把你的肚子收一收。”
这下面分明是厚重的岩石,如何跳下?但公蛎已经喘不过气来,唯有点头。矮胖子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试试。”
老铁匠拿起铁锤,沉声道:“一,二……三,跳!”一锤下去,岩石照着划痕塌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公蛎如同泥鳅一样滑了下去,矮胖子郭袋身手同样敏捷,但他比公蛎和老铁匠要胖得多,卡在了肚子处;受他肚子影响,公蛎和老铁匠则卡在了肩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