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要他喜欢我,也不可能因为他喜欢我我就不报杀夫之仇。”她看着楚含岫,说不出的气势从眼中流露出来。后者怔了片刻,忽然勾起一抹笑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狠的女人。”
未晞缓缓笑起来:“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敢上战场的女人。”说罢,正要向集结处跑去,猛地颈后一痛,黑暗铺天盖地涌来。
未晞缓缓倒在地上,身后楚含岫击在她颈后的手刀尚未收回。低眉,看着倒在地上女子那清丽如同谪仙临凡的脸,她蹲下身子,缓缓道:“你说的都对,但那是我哥哥。”
两军交战,刀剑无眼。沈湛跟楚昀皆是披着铠甲,只是两人一人一身银铠,一人一身黑甲,身后皆是一众士兵,气势直冲霄汉。沈湛看着面前的楚昀,神色依旧淡然,只是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未曾移开。
这就是掳走未晞的男人?他要染指他的阿凰?他怎可能容许他染指阿凰!
楚昀亦是看着沈湛,目光中忽然多了几分轻佻。关乎女人的男人之间的对决,永远是最为残酷。何况,他们分别是两个国家的储君和君王。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战事一触即发,只待主将一声令下。却听楚昀身后一声唿哨,便见一匹红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方才打昏未晞的楚含岫,只见她分外焦急的模样:“皇兄,夏未晞被人劫走了!”
楚昀立时便僵了僵,看着妹妹,沉声道:“你说什么!?”楚含岫也是满目焦急:“方才她执意过来,我拦她不住便将她打晕,可是却有一个黑衣男子冲出来,将她掳了去。”
楚昀眸光巨变,移向沈湛,后者还是那副淡然的神色,仿佛并不在意此事。身后又是一阵疾驰,杨墨高声叫道:“皇上,臣万死。”楚昀目光已然深沉得好比是一汪潭水:“你也没能拦住那人?”
杨墨垂眉:“臣罪该万死。那人身法好比鬼魅,臣委实不及。”
沈湛已然勾起一抹冷笑:“贼喊捉贼的伎俩,齐皇还是不用使的好。”说罢,手中长剑一扬,便要指挥大军攻来。
楚昀转眉看着面前的沈湛,唇角已然勾起一个笑来。待他解决了沈湛,再寻未晞不迟。如斯想着,长剑出鞘,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楚含岫骑马立在其兄身边,亦是举剑看着对方。
双方都尚未下令,便听一声“放箭”,一时之间,箭雨铺天盖地,朝着北齐士兵而来,楚昀眉头一蹙,策马退后,朗声道:“盾牌!”那手执盾牌的士兵顿时冲到楚昀身前,以盾牌形成一道高墙将箭阻隔。
楚昀狠狠蹙着眉,夏竫远!杨国的弓弩是闻名于天下,他若是连这都想不到,也不配为北齐的战神。耳边忽然一声闷哼,转头,见一支箭已然穿过盾墙射中杨墨左肩,鲜血正在迸溅。楚昀狠了声音:“撤兵!”
楚昀下令撤兵,沈湛自然也不会与他僵持,亦是策马转身,淡淡道:“撤兵。”
待他回到营帐,夏竫远守在床边,看着脸色颇有些苍白还昏睡不醒的未晞。沈湛心中稍安,疾步上前,替了夏竫远。月余不见,她清减了好些。他不免微微垂眉,握着她苍白的指尖:“阿凰……”
“那小公主下手也太重了。”夏竫远叹道,“这要昏睡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清醒。”沈湛淡淡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眉,看着未晞,这才惊觉她梳的是凌云髻,眸光顿时一深,伸手将她的发放下。
凌云髻,她只能为他梳。【1】
是夜,楚昀坐在主帐中,眉头未舒。今日那箭雨,伤了不少士兵。大抵真是他关心则乱,否则怎会没想到沈湛还有来自杨国的伏兵?见杨墨包扎了伤口已然回来,才沉声对诸位将领道:“我北齐军中,想来是出了叛徒,通敌叛国!”
他这话一出,在场诸人已然表示赞同。楚昀一一看过诸人,目光落在杨墨身上:“你素来是朕的心腹,清查叛贼之事便交予你。”顿了顿,他眉头微展,“你若发现谁是叛徒,会如何处置?”
“回皇上,臣会以军规处置。”军规,对于通敌者,斩。
楚昀含笑:“不愧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声音满是赞许,下一刻,却连声音都透着森森的寒意:“来人!将这吃里扒外的狗贼拉出去斩了!”
【1】凌云髻:据《中华古今注》记载:“始皇诏后梳凌云髻,三妃梳望仙九鬟髻,九嫔梳参鸾髻。”所以,这应该可以算是皇后梳的。你们懂楚家小妹为嘛给女主梳这个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凌云髻:
嘤嘤嘤,下一章楚昀番外《年少万兜鍪》,嘤嘤嘤,有兴趣看他们小时候的事的亲棉就大力给我留言和收藏吧~么么哒~
☆、楚昀番外——年少万兜鍪
从到达杨国的那日起,楚昀便知道,今后的日子,就是仰人鼻息,决不能有一点纰漏。
母妃送自己到宫门前之时,只是揽着他,低低说:“阿昀,记着,你要活着。回来之后,一定要去争那个位子,一定要争到。那样,你就再也不会被人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颔首:“儿臣知道了。”那日夕阳,将母妃的影子拉得好长。
他是北齐送到杨国的人质。北齐苦寒,远远比不上临近的楚朝,甚至连杨国都比不上。为求安宁,齐皇将自己的儿子分别送到了楚朝和杨国。楚昀并不知道,所谓的天朝上国会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他必须在杨国活下去,就算没有尊严,也要活下去。
他到达杨国那日,正是春日,杏花之中,微雨清扬。他在勤政殿向杨皇报了道,便有人领着他,朝西三所去了,那是皇子们的居所。
杨皇所给他的就是每日随着杨国皇子和亲王世子们一起到上书房念学。只是自然而然的,楚昀这个从北齐来的,并不受待见。每日都有人嘲笑他“傻子”,进而将他的书扔到他的脸上:“北边来的蛮夷!”
蛮夷?是不是蛮夷他不知道,但这群自幼便娇生惯养的,却是真蛮夷。
他和煦的拾起书本来,恭恭敬敬的对着为首的亲王世子道:“世子费力了。”又是引来他们的狂笑:“果然是傻子!”辱骂当头,他沉下呼吸,扬手便是一拳,他年纪本就比他们大上一些,那位小世子被打得眼前飞过金花,退了一步,旋即招呼同伴。
那日,楚昀被打得动弹不得,临近昏迷之际,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孤看你们是越来越放肆了!”有恃无恐的自然是做鸟兽散状,少不得还要赔笑脸。
那是楚昀第一次见到夏竫远,是夏竫远从一群纨绔拳脚之下救了他。
那一年,楚昀十四岁,夏竫远十二岁。
夏竫远看着奄奄一息的楚昀,不免一叹,招呼来了宫人将他抬走。那次,他伤得在床上躺了十日。在那日苏醒过来,他便暗自下定决心,总有一日,他会让这群人跪着求他。
他养伤的时候,正值八月中秋,往日在北齐,总是母妃做了好吃的,而后一家团聚。母妃做的吃食,他总是吃得格外香甜。可惜,如今遥遥无归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母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