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已然收手,道:“回太子,太子妃这是风热之症,吃上几服药便可痊愈。”
沈湛心中稍安,又命七七和李德淮随太医到偏房开药方。待三人去后,屋中便只剩了他与未晞两人。烛火昏黄,照在她脸上更是添了些病态。沈湛眉头一直未舒,轻轻地抚着她的脸。
他指尖颇有些冰凉,未晞高热之中,猛地感觉有凉凉的东西触及自己的脸,只觉得好舒服,也不曾多想,抬手将那物件紧紧按在自己脸上。沈湛不料她有此举动,一时之间也是忍俊不禁,低声嘲道:“好个傻妮子。”未晞昏沉之中哪里会答他的话,只是将他的手摁得更紧。
沈湛怔怔的看着她,只觉得她这病恹恹的模样惹人爱怜得很,沉吟之间只觉得恍惚片刻,又回神来,看着未晞的目光更是爱怜。当下将她搂在怀中,下巴抵在她额上,无声一叹。
梦中受到震动,未晞迷迷糊糊的,掀开眼见面前坐了一个男子,烛火之下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觉得他瞧着自己的目光好生温柔,就像弱水般叫自己沉醉下去。她昏昏沉沉的,眯眼想要看清他,只是似乎眼睛怎么也看不清他的容颜,一时也是懊恼了,软声问:“你是谁?”
沈湛本是无比爱怜的抱着她,猛地听到她这话,身子一颤,脑中旋即想起一个俏皮的女声——“你是谁?”静默片刻,抱着她的手臂一紧,柔声道:“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未晞本已烧得脑中空白,又听得这般温柔的声音,恍惚之间也不曾多想,点头道:“好。”
沈湛唇边扬起一抹苦笑,旋即将唇轻轻印在她的唇上,末了,才低声唤着:“未晞……”屋中寂静,垂眉,才觉怀中的人儿已然沉沉睡去了。
梦中银月清辉,她独自立在庭院之中,耳边轻柔:“阿凰,待你长大了,我便来娶你。”
待她长大了,什么时候才算是长大呢?
杨国兵败,沈湛要杨国嫡皇女和亲之时,他没有来;她为了杨国,自请和婚之时,他没有来;甚至如今,她与沈湛相敬如冰之时,他也没有来。
他是忘记了吗?还是,一切不过只是她的痴梦罢了?就像三姐姐说的,不过是她的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沈湛看着怀中女子蹙起的眉头,轻轻一叹,旋即将她平置在床上。静静看着她,眼前止不住浮现出新婚那夜,他第一次见她之时。她眸子里满是身为一国公主的沉稳与坚强,只是在那坚强之中,还有一分希冀。她在希冀什么?希冀他会好好待她?
可惜,彼时他如何也克服不了心中的那份懦弱。看着她娇美的容颜,他竟是起了一层惧怕之意。看到她,总是叫他想起一些往事,痛彻心扉。
实则,只是他看不破。
夜正阑珊,屋中烛火幽深,将沈湛的倒影拉得好长。
未晞次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倒像是躺了许久了一般。七七本是伏在床沿睡着,忽然觉得床上的未晞动了动,立马惊醒,惶急道:“公主!”
未晞被她这神色唬了一跳。尚未出声,七七便拉着她的手嘤嘤哭诉起来:“公主昨儿个高烧,可将奴婢吓坏了……”说罢,眼泪就如滚珠般落下。
未晞隐隐还记得昨夜之事,一时也是百感交集:“我晓得,辛苦你了。”
七七吸了吸鼻子:“昨夜还是……”正要说出“太子”二字,又想沈湛走之前嘱咐的不要告诉未晞的话,生生刹住,“还是请太医来的呢。”
未晞不觉含笑,伸手想刮她脸皮,奈何身子无力,也只好作罢:“我晓得,辛苦你了,你且去歇着吧。”七七只是摇头,态度分外坚决——她绝不走。
未晞只是浅浅笑着,昨夜又梦到那个男子的声音了。年岁尚幼之时,还有这般的美梦,叫她现在都念念不忘。在杨国还能有这样美妙的梦。
见未晞似乎走神,七七怔怔的看着她:“公主怎么了?”又想起什么来,慌忙起身,“见公主醒来,奴婢都欢喜糊涂了。”说罢,一叠声唤来侍女将早膳上来。
早膳倒是颇为丰富,一碟薄饼,一品四喜丸子,一品胭脂鹅脯,再并上一碟青笋与一锅碧粳米粥。未晞大病初醒,哪里吃得下多少,只是吃了几口便作罢了。七七又为她端来药,伺候着喝下。
待一系列事情罢了,初夏的阳光从窗纱中洒下来,看着耀眼极了。未晞看着这金灿的阳光,不免略一恍惚。
往日年幼,初夏时分,她总是甩掉跟着自己的宫女和乳母,独自一人偷偷到宫中的那泊镜湖旁边,轻轻的触碰刚生出新叶的小荷。嫩叶未长成,指尖触感软软的,总叫她依恋得很。只是往往这样过后,就会被阿娘带着人来领回去,好生说上一顿。
那个时候,太后奶奶总是跟阿娘一起说她。她本是不以为意的,只是不能拂了奶奶和阿娘的意。
自从远嫁到了楚朝,她再也没有这么欢喜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