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恍若未闻,猛地转向七七:“那么七七姑娘,香囊是不是你给萧都统的?!”
七七只如被惊雷惊醒,有几分僵滞,咬了咬牙,狠狠点头:“是奴婢给萧都统的。”
张氏脸上顿时漫上心满意足的笑容:“你给萧都统究竟所为何事!是不是因为你二人私通!”
七七小脸上也是扬起怒意,还是谦和道:“张姨奶奶,没有证据的事,还是莫要说得好。冤了奴婢,姨奶奶脸上也不好看。”
“证据?”张氏神色忽然张狂起来,“这香囊就是证据!魏晋之时,繁钦的《定情诗》有云:‘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若你不是与萧都统有私情,为何送他香囊?!”她忽然又是满面痛惜,“你这般,连你的主子也被你一道毁了!”
七七一张小脸登时涨红起来,还是镇定道:“奴婢没有,奴婢绝非那等人!”转头对上未晞的目光,那目光满是信任,宽慰了她,“萧都统那日里负伤在身,奴婢前去探望之时,不曾想无意之中将萧都统的香囊焚毁,这才自己做了一个还给萧都统。”
“七七姑娘不觉得这话没有人信么?”胡氏忽然插嘴,“若只是如此,方才为何迟迟不说?分明是你做贼心虚!”张氏说得义正言辞,却引来玉华的轻笑:“姐姐也是糊涂了,方才姐姐给七七姑娘定的罪名,可是私通。我东宫之中,宫女与外男私通,非但自己难逃一死,主子也得受罚。玉华若是七七姑娘,也不会承认。”
未晞转头看着七七:“好端端的,竟是做了这样的糊涂事!劳得几位姐姐这样为你费心。”七七脸上红晕未消,见未晞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是狡黠的笑意,已然明白,狠掐了一把大腿,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跪下道:“公主,奴婢死罪!”又转头看着张氏和胡氏,哭得梨花带雨,“烦劳两位姨奶奶,这样关心着我家公主,日日怕刁奴给公主面上抹黑,还这样劳心劳力的挂念着。对待主母如此,想必也是这般挂念着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胡氏与张氏的脸已然慢慢变黑,最后已被惊恐笼罩。未晞含笑看着七七,心中不免赞叹愈发上道了。玉华则是打量过其他几位侍妾,喝了一口牛乳掩去抑制不住的笑意。
沈湛是储君,何况如今皇帝身子愈发不好,只怕驾崩之日也不远。到时候沈湛即位便是皇帝,而这样的“挂念”,却是讨不到好的——窥伺帝踪乃是死罪!除了太后,勉强算上皇后,旁的人打探皇帝行踪、平日做的事,都是窥伺之罪。
七七伏在地上抽噎着,未晞抿抿唇,板着脸道:“还不起来!成日给本妃丢脸!”七七啜泣不已,起身还在轻声哭着。未晞也是不忍:“纵使事出有因,但你这般总归是私相授受了!传下去,革一年的银米。”又含笑看着胡氏张氏:“两位姐姐为了未晞这般费心,未晞还要好好谢谢两位姐姐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她们都是知道这位太子妃的手段的,只是此次乃是她理亏,所以两人才敢步步紧逼。可她们却是忘记了一件事——夏未晞是正妻,而她们只是连玉牒都没有上的侍妾!就算她要发卖了她们,也尚且是在情理之中。
未晞柔柔的笑着,姣好的面容满是温柔。玉华见状,垂眉不语。沈湛何尝不是如此呢?看来那么温润的模样,可是有些手段,实在让人心惊胆寒。她是不信沈灏有那样大的本事,而若是有些事是沈湛主使的,那么便说得通了。
玉华心中忽然酸酸的,到底他们俩才是夫妻,所以,未晞愈发像他了。
闭了闭眼,玉华起身:“姐姐,若是无事了,臣妾就先回去了。”未晞颔首:“你去吧。”冬日天本就黑得早,此时东宫之中早已掌了火,照在雪地上朦胧得很,“如此,姐姐们都散了吧。侧妃回去,可得小心一些。含珠,扶好你家小姐。”含珠称是不提。
夜中,未晞睡梦之中,却觉床板一沉,猛然转身,身边那个身影却是熟悉得紧,这才松了口气:“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子了。”沈湛伸手抱她入怀,“阿凰今日倒是硬气。”
她笑道:“我难道软过么?谁叫她们欺到七七头上来!”小手握上他的手腕,想必,又是东宫之中的暗卫说的了。
他笑,张口覆上她的唇,男性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全身,她连气息都乱了。也不知他在唇上肆掠了多久,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她,紧紧抱在怀中。她躺在他怀里:“伤口若是裂了,我可不帮你上药。”
沈湛笑得轻淡:“傻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元泰
冬月初四,皇帝身子大好,于早朝之时下旨废晋王沈灏为庶人,并赐鸩酒。原抚远大将军唐珩与之共反,赐抄家。男子发配充军,女子没入掖庭为婢。众臣皆为皇帝此次手段所震慑,一时之间,朝堂上风气极为正派。
除夕之夜,宫中依照惯例是要设宴的。玉华如今已然是八个月的身子,临盆在即,未晞半分不敢松了,指了苏嬷嬷亲自去照料。
待坐上马车,披着鹤氅的未晞看着面前的沈湛,不免轻声叹惋:“看来,这些日子是得不了闲了。”沈湛听她如此说,食指在她鼻尖轻点:“等开春,咱们便去杨国,如今天气这般,也不便上路。”
未晞轻笑,心中暖暖的,不必言说他便知道自己所言何事,心有灵犀也不过如此了。没由来又想起玉华来,她垂眉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股子酸楚涌上心间。
她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呢?
宫中宴席素来都是设在重华殿的,其中沈澈夫妻二人已到,正坐在一方几案前,而楚皇剩下两子则是分坐两侧,脸上又是凄楚又是庆幸。不必说,自然是想到已然魂魄归西的沈灏。
沈灏再有诸多不是,也是他们的兄弟。
殿中红绒地毯平顺的铺在地上,脚踩上去软软的,室内都氤氲着红色的光辉。沈湛携未晞坐下,扫了三个弟弟一眼,便转头与未晞轻声说着什么。
沈澈与楚含岫坐在一起,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未晞。那就是阿凰,他以为已经死了的阿凰。她此时坐在沈湛身边,笑得恍如春光般明媚。若是有朝一日,她那般的笑容是为了他,又该有多好。
心中仿佛被无数的银针同时刺中,痛楚反复践踏着神智,他只是扬起温润的笑意,别过头不再看。
那是他的皇嫂,他最心爱的女子,他只能称她为嫂。
待帝后携了太后而来,宴席开始。老太太早早的就想要抱曾孙,便也一直追问着玉华的身子如何。未晞含着微笑,一一向太后回禀,模样看不出一丝的牵强。皇后见她如此,唇边笑意不觉浓了。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殿中气氛更是温馨,不多时便听殿外响起爆竹声,劈啪声在夜色之中分外的响亮。
沈湛转头看一眼未晞,她饮了酒,小脸红扑扑的,眉眼间常含的倔强也透着妩媚。他喉中一干,大掌握住她的手。后者忽然一笑,堪堪一个酒嗝,几乎就要软在他怀里,喃喃道:“沈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呢……”不管笑得再甜再美,她还是一个女人,还是会嫉妒。
沈湛无声叹息,将她扶好,轻轻宽慰:“咱们会有孩子的。”她笑,颔首坐好,对尚且在座的帝后太后歉意一笑。
酒正酣浓,忽有一个生得极为白净的小太监快步走进,对在场众人一一请安,才跪在沈湛面前:“太子殿下,侧妃动胎气了,只怕临盆之日要提早。”
这样紧急的事,他说得处变不惊,像是极为稀松平常。殿中忽然安静下来,众人手中觥筹立时便放下,皆是看着沈湛。沈湛眉间轻蹙,旋即又没入平静,转身正要向帝后请辞,便听太后道:“湛儿与未晞就赶紧回去吧,那孩子一人在东宫之中也是怕得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