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孩童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身子瘦小单薄,好像受了惊的小兽,瞪着眼睛警惕地望着四周。
南市躺
了几十人,却无一人说话。
坟墓一般的死寂笼罩在这里,周密的窒息感似要将人吞没。
裴云归看着一地萧然,默默掩去了眸中的哀痛。
尽管大齐国立鼎盛,政治开明,可犄角旮旯处,却还是窝藏姚陳那般的恶水毒瘤,终日扼杀平民百姓。
以往她总埋怨自身处境艰险,直到出了京城那块烟柳繁华之地,亲眼目睹了疾苦民间,才意识过来,何为青山之外更有山。
为活着摸滚打爬的人数不胜数,她所受的那点委屈,甚至连别人的分毫都不及,自己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裴云归突然庆幸自己跟着驰援的队伍出了京城,亲眼见证了高墙宅院外更广阔,更残酷的天地,一路而来,眼界心怀,好似又被拓宽了些。
收拢了满心思绪,她立即吩咐昭安停马,选了一个开阔的地段,两人便合力将车中的粮食搬了下来。
「南市这些人,要么是瘟疫爆发之前就流落街头的乞丐,要么是亲人亡去流落街头的孤儿。」昭安望着地上横七竖八,不知生死的人,冷峻的眉眼也柔了下来,不仅带了些怜惜,「他们无人照料,更无钱治病,多数只能躺在街头等死。」
裴云归没有回答,只低头快速将碗勺拿出来。
即便昭安不解释,她也猜出了些零角。
街市上行人最多的时段只有清晨和深夜。
清晨是姚陳原定派粥的时间,深夜是百姓避开人群问诊的时候,只有这两个时段,死城一般的街巷才会聚集有人。
现下正逢午时,常人要么在医馆问诊,要么卧病家中,此时街上的人,基本上都是无家可归者。
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中,最大的受害者,当属这些人了。
裴云归布好了碗筷,心中又浮现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或许可以建一个收容所,专门收养这类人,收容所一分为二,划为病区和非病区。
病着的便在病区接受治疗。
健康的便做一下煎药、煮饭之类的粗活,再由官府给他们支付报酬。
一来能够起到救助的作用,二来,也可以解决当下尤县人手不足的问题,可谓两全其美了。
裴云归悄悄把这个想法藏在心底,准备寻个时机和顾凛商量商量。
她将米粥依次舀出,清甜的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街市。
尽管空中弥漫着呕吐物的恶臭,但臭气中丝丝沁人心脾的香味依旧丝缕未漏地传入到了街市上躺着的人鼻口中。
终于有人动了动,睁开了死气沉沉的双眼。
被刺眼的目光稍稍刺激,涣散的视线再次集中,准确无误地锁定了裴云归。
他们终日未进食,却不知疲惫地呕吐,身体逐渐被掏空,只留一副躯壳。
身上的力气消耗殆尽,一步之遥的吃食,却无能为力,只能用向往的目光诠释自己的渴望,以示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