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爷······”
“下去!”绵亿的声音突转冷冽。
门房动了动唇,还是下去了。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绵亿漠然地看着永琪,或许平时他会有心情扮演那个自幼失去父亲所以对父爱既渴望又害怕的矛盾孩子,可是今天,只有今天,他突然有些累了,倦了,他突然不想将这个游戏进行下去了。
其实和他们做陌路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永琪张了张嘴:“我来是有事······”
“你不用说了。”绵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嘴角扬起,眼中却毫无笑意,早该猜到了,这个男人一定是遇到了事情需要他的帮忙,可笑自己刚刚还心存希翼,希望这个男人是为了额娘才上门来,哼,十五年前,他狠心抛弃了额娘和自己,现在,他还记不记得额娘的样子还不一定呢,甚至,他真的还记得他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吗?
父子之间弥漫着浓浓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跟我来吧!”良久,绵亿幽幽地开口,转身向后院走去,永琪不明所以,跟了上去。
在贝勒府的后院中,有一座小小的祠堂,里面只供奉了一个牌位——‘亡母陈氏知画之灵位,不孝子绵亿泣立’,两个名字都没有冠上爱新觉罗家的姓氏,因为那个男人不配。
绵亿轻轻走进祠堂中,跪在了牌位前,将怀中的纸张放下,然后一页一页地放进火盆中烧掉。
永琪环视了一眼祠堂,然后便只是呆呆地直愣愣地看着那个灵位。
知画,死了?!
虽然早知道这个消息,但是知道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事实,那个心机深沉的陈知画,那个一心想要横刀夺爱的陈知画,那个善解人意的陈知画,那个聪慧温柔的陈知画,她,真的已经死了!
“额娘她,一直在等你。”绵亿注视着火盆中燃起的火焰,平淡地说:“一直到死,她都在等你。”是这个男人,害死了他的额娘,要不是他抛弃了他们,额娘怎么会郁郁而终?是,额娘是他和那个小燕子中间的第三者,是心机深沉地一直想要拆散他们横刀夺爱,可是她有的选择吗?当时的太后早就属意她嫁给这个男人,她抢先开口也只是为了让太后对她满意,更加喜欢她罢了,况且,她要争取的那个男人不是别人,那是她自己的夫君,既然那些人早就将她视为一颗随时可以遗弃的棋子,那为什么她不可以反抗他们任性自私地加诸在她身上的孤独命运?
更何况,额娘还为了他苦等终生,无论有什么样的过错,都应该可以抵偿了吧!
爱新觉罗永琪,对一个痴守了你一生的女人,你为什么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她?
“你知不知道,”绵亿回过头,直直地盯着永琪:“今天,是我额娘的忌日。”
永琪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绵亿。
“你果然不知道。”绵亿冷冷地笑了起来:“可笑我刚刚居然以为你今天是为了拜祭她而来,也是,要不是有事情需要我帮忙,你又怎么会找上我?”绵亿知道自己是偏激了,也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这个儿子的确是有着几分愧疚几许真心,可是他偏要这样说,偏要刺激他伤害他。
“不是的,绵亿,我······”永琪想说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想说自己并不是只想利用他,也不是故意忽略知画的事情,只是多年来刻意的遗忘已经成了习惯,可是话涌到舌尖,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绵亿跪在地上,将自己所抄写的一页页佛经烧给那个记忆中温柔体贴的女人,眼前闪过一个个片段,没有那些机关算尽,有的只是那一段段笑语嫣然、委曲求全。
知画,知画,知画······
绵亿表达出的赤、裸裸的怨恨,获得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效果,在暌别了十五年后,陈知画,再一次进驻到了永琪的心中,甚至比上一次,更加刻骨铭心!
心,远离
一直到离开贝勒府,永琪也没能开口将小燕子的事情说出口,不是绵亿不给他机会,而是一想到今天是陈知画的忌日,他就怎么也无法说出口,况且绵亿一直呆在祠堂中,他就更加说不出口了,当着陈知画的灵位要绵亿去救害得她的丈夫抛弃她的女人,永琪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对绵亿很残忍,对知画更残忍。
至于进了牢房的小燕子,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关上几天就可以出来了,也省得让绵亿再去受那些爱新觉罗家奴才的气,反正,箫剑提出的用银两打通关节买通官员的方法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况且上次因为被绵亿误会,他和箫剑也曾经被抓进去过,那里面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活动范围小了点,这对小燕子来说有点难以忍受,但是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什么不好了。
永琪完全忽略了上次小燕子出来后的惨状,现在他的心里装得满满的全都是知画,各种姿态各种表情,一遍一遍地回忆在景阳宫中时知画和自己谈诗论词,对自己温柔呵护关怀体贴的种种,脑海中知画的美好在不断地扩大,至于那些心机,‘这都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深情啊,那个女人不想得到心爱的男人的爱呢’,就这样直接被忽略过去了。
想到知画对自己的痴情,为自己无怨无悔地等了一辈子,坚强地独自抚养绵亿长大,这简直就像当年的夏雨荷一般,再对比一下这些年来小燕子的种种,性格任性霸道不说,对自己也呼来喝去的,对孩子们也不尽心,一旦箫剑他们有了什么好东西就立刻抢过来,在那附近的名声差的不行,好总是闯祸,和知画比起来,小燕子真的差得太多了,毕竟是陈家悉心培养起来的大家闺秀。
现在永琪对小燕子的感情已经消磨了很多,自然不会像往日一般一味地盲目将小燕子当做天上的仙子下凡般捧着,原本的天真不造作变成了粗鲁没规矩,对他的呼来喝去也从原来的只信任他,出事只想到他的骄傲变成不尊重,伤害了他的自尊。
永琪越想越觉得知画美好温柔,小燕子粗俗不堪,心中天平两端的重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变化。
绵亿依旧跪在知画的灵位前,眼睫低垂,即使永琪的离去也没能让他动身边的人担心不已,可是他们是奴才,又不好劝说,只急得在外面抓耳挠腮。
“小书子。”绵亿忽然开口,眼神幽深阴冷:“派人去一趟顺天府大牢,让他们好好照顾一下今天进去的那个叫小燕子的女人,记住,不要留下痕迹。”
“是,奴才这就
小燕子,今天是额娘痛苦的日子,是我绵亿痛苦的日子,现在那个男人也和我们一起痛苦了,你怎么可以例外?
当那个狱卒发现小燕子再次回到自己的地盘的时候,他阴森森地冷笑起来,没想到这个惹人厌的女人居然又回来了,嘿嘿嘿,刚好,他因为最近在赌场输了钱心情正不爽,当即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发泄过后拍拍手将那个浑身是伤的燕子扔进牢房里。
从那天起,一直到五天后小燕子被放了出去,狱卒是每天按三餐打小燕子,尤其是在有银子入账的情况下,更是卖力无比,不止是打人,甚至在饭菜上也是整个牢里最差的,要是他打得不爽,比如说小燕子身上哪里的骨头有些硬了让他的手不舒服了,那那顿饭小燕子甚至就别想吃到了,几天下来只整的小燕子哭爹喊娘,喊得最多的就是永琪,哀哀地一声声服软,不住地道歉,可惜永琪和她没有心意相通的本事,直到嗓子喊哑了也没人来救她,小燕子又将目标转向狱卒,不住地威胁,可是狱卒哪里理会她。最后她只得向狱卒求饶,口口声声地喊着大王、大老爷的,求他放过自己。
狱卒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女人什么本钱也没有,上次被打伤也没见人来为她报仇,说明也是个没后台的,却嚣张至此,狱卒本来也没想针对小燕子,可是前面小燕子对他的咒骂威胁却惹火了她,让他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女人,让她知道她是站在谁的地盘上,这个狱卒在监牢里干了不少年了,自然懂些不上台面的手段,小燕子虽然受了不少罪,可是身体表面上却没有什么伤痕,损害都在身体内部呢!
小燕子哪里懂得这些事情,出去后就抱着箫自己在牢里受了什么苦被那恶人打得有多凄惨,埋怨永琪不去救他出来,末了强烈要求他们去找那个狱卒为他报仇,甚至连老婆婆一家还有那个和孝公主也不要放过,见箫剑和永琪都皱起了眉,小燕子豪迈地伸手解开衣服,决定让他们见见自己浑身的伤痕,永琪发现了她的意图,立刻黑了脸,抓住了小燕子的手,脸色阴沉地唤来了晴儿,请她帮忙验伤,心中对小燕子的感情消退得更多了。
晴儿虽然饱读诗书,但是那里懂得这伤的内在玄机?看着小燕子的肌肤,努力找了半天,终于在她的手肘上找到了一块淤青,让箫剑看了看,那还不是人打的,根本就是小燕子被和孝用鞭子卷着跌下来的时候撞出的,只是当时有点痛,只要擦点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