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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晚香（第2页）

陆照昔暗道齐璟钰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其实却是心思缜密的人，难怪他能坦然在宛荷殿内补觉，原来是早有准备，又道：“所以，你故意撤去了静思堂所有的的守卫，就是想让她有机可乘。”

齐璟钰微微点头：“如果不这样，像大理寺那样一个个把人叫过来审，就如大海捞针，怎么能快速找到线索？”

陆照昔点头如捣蒜，站起身来，对齐璟钰说：“王爷，那你走正门，我嘛。。。翻窗出去，我们静思堂见。”

“你喜欢翻窗？”齐璟钰好笑地看着她。

“你不是说我大摇大摆出去，影响你的威严？”

“我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出去，但是我带你出去，其他人哪敢说半句不是？”

“什么话都被你说了。。。”陆照昔莞尔，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我们快走！有门可走，谁愿意翻窗啊！”

晚上阴云蔽月，晕乎乎的月亮光芒幽暗。静思堂外挂着两个昏暗的灯笼，此外，两侧院墙无一丝烛火。

陆照昔和齐璟钰悄悄地走到静思堂，静思堂的门虚掩着。两人推开门，穿过里厅，是一个小院，小院中央一棵老梧桐，枯叶满地，草丛中有秋虫呢喃的声音。

小院的东西廊下各有三间净室。此刻，东面廊下的的一间净室内闪耀着幽微的火光。

两人悄无声息地行至窗前，从窗缝望去，一个女子的身影正跪在一块蒙着白布的尸体面前，她的面前放着一个正烧着纸钱的铜盆，盆内火光吞吐明暗，映照着一张痛苦抽泣的面容。

正是晚香。

晚香似乎在自言自语着什么，她的声音夹杂着哽咽声模糊不清。陆照昔屏住呼吸，闪身到窗边，明知道不厚道，耳朵还是不由自主地贴上了墙根。齐璟钰紧靠在她身后，与她一起趴在了窗边的墙上。

净室内外一片死寂，只听到低低的抽泣声，两人在墙外趴了半响，黑暗中互望了一眼，又不觉可笑，一个亲王，一个将军，竟然在这里蹲墙角听一个婢女哭泣。

陆照昔正欲直起身来，突然，晚香的声音在房间内隐隐回响：“小全哥。。。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保护我。。。”

陆照昔一惊，一转头，碰上了齐璟钰的鼻尖，齐璟钰抿着嘴，用眼神示意她集中注意力。陆照昔无奈，又把耳朵贴了上去。

晚香抽泣了一阵后，声音颤抖着继续喃喃自语：“我自幼孤苦无依，如果不是当初遇见你，我早已在瘟疫死了，是你帮我找了大夫，又恳求郑大人收留了我。。。没有你，我根本活不到今日。。。”

“小全哥，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从江州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入了宫，才找到你。。。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呀。。。”

晚香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喉口窒住，久久没有说话。良久，又听到她的声音十分艰难地挤出喉口，在这样的静夜中，听来倍加凄凉。

“小全哥，我们今生无缘，晚香来世衔草结环。。。报答你的恩情。。。下辈子，你不用这么凄苦。。。我愿意一辈子为你洗衣做饭，一辈子伺候着你。。。”

她的声音，终于越来越轻，几若不闻，四围一片寂静。陆照昔只觉得心口微微钝痛，在黑暗中和齐璟钰对视了一眼，齐璟钰抚了抚她的肩。

晚香跪在那里，不知已有多久。她低着头看铜盆里的火光，目光茫然涣散，却始终一动也不动。

陆照昔和齐璟钰推开了净室的门，晚香似乎终于感觉到了有人。她慢慢抬起头，向他们看来。过了许久，她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一点焦距，似乎在黑暗中终于认出了他们，她“啊”地叫了一声，颤抖的身躯晃了两下，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晚香！”陆照昔扶住她，安抚道：“你不用害怕。”

晚香甩掉了陆照昔的手，恨恨地瞪大眼睛，盯着她良久，双唇嚅动，声音干得近乎苍老：“是你。。。是你逼死他的！”

陆照昔微微一怔，道：“看来你还不知道郑小全是如何死的。”

晚香抓住了陆照昔的手腕，盯着她的双目渗着血丝，那双眼中，尽是怨毒仇恨：“他们。。。他们说是你逼他下毒，是你逼他咬舌自尽！”

齐璟钰向前一步，拉开了她抓着陆照昔的手，缓缓道：“确实有人逼迫他，但那人却不是陆将军。。。至于那个人是谁，也许只有你知道。”

“王爷恕罪！”晚香趴伏在地上，身体簌簌发抖。

陆照昔道：“你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你知道是谁害了他吗？”

“你。。。你们听见我说什么了？”晚香抬起头来，惊惶无措地嗓音透露了她的极度紧张。

陆照昔声调平缓，“我一直不明白郑小全为何会有咬舌自尽的勇气，现在我知道了，他宁可死也要保全的人是你。你刚才说你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有人逼迫了他，只是你想错人了，是吗？”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晚香捂着脸，颤声说道。

陆照昔心头不忍，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你和郑小全有情，按照宫内的规矩，内侍和婢女私通，两人都是死罪。有人就是抓住了这个把柄，逼迫郑小全下毒，然后栽赃给我。他以自己的死，保全了你，你还要假装不知吗？”

晚香的眼泪在她的指缝间扑簌簌流下，涓涓滴滴，不可抑制，“我。。。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先来找他。。。我却害死了他。。。”

陆照昔蹲下身来，也往铜盆添了一些纸，火苗忽倏忽跳跃，陆照昔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问道：“知道什么是祭奠亲人和爱人最好的祭品吗？”

晚香神色恍惚，悲戚中带着困惑，望着陆照昔。

陆照昔从齿缝间吐出了三个字，“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