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亦在宾客之列,比裴某下狱更早,如何看得这般真切?”
侍郎哑了一瞬,拍拍大腿,随口道:“我也是听说的。”
裴景不语,他眸光扫过罪状书。
侍郎趁热打铁道:“这供书你不签,你可以无罪之身走出去,从此不再是官身,不得入朝,平头百姓一个,人姑娘还能愿意跟你吗?”
他见裴景面无波澜,又往火上加油,“就算她肯,秦尚书和秦将军肯吗?”
“宴深呐,人得想开点。纵使你独善其身,从这天牢里出去,你父亲可就没这般好运气了。”
裴景脸色青白,垂下眼,端正的楷体小字一串串印在他眼睛里。
侍郎嫌凳子不舒服,弯腰站起,嘱咐外头道:“拿个软垫来,我要与裴翰林促膝长谈。”他咕哝道,“这牢中的凳子坐着就是硌人。”
天幕上方一片漆黑,远处传来刀枪剑戟声,铿锵碰触,擦出火星。
沁冷的半圆月沉在冰冷的暮色中,轮廓模糊。
两方人马厮杀,火把高举,被风吹得斜斜向北,一把弯刀砍来,嵌进手臂里,士兵猛的喊一声,天寒风凉,竟是没感觉到疼。
末了才迟钝地“哇”一声大叫起来,手臂颤抖着,火把脱落。
一只略细的手握住他手中的火把,接过来,红缨枪枪穗湿黏,尖锐银锋一下刺进对面人的胸口,“呸,趁人不备,琉夏就是卑鄙!”
戴着葫芦帽的兵士,疼得龇牙,挣扎着用弯刀去砍那姑娘的腿。
秦蓁蓁站得极稳,丝毫不乱,她一脚飞踢,将弯刀踩在脚下,“想不到吧,姑奶奶下盘也是练过的!”
持续了四五个小时,越靠近黎明,越黑暗,两方均是残兵瘸马。
“大小姐——”
“叫我千户大人!”
黑夜中摸瞎走来的士兵,身影模糊,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听话地改口,殷勤地道:“秦千户,将军叫收兵了。”
“我又不聋。”秦蓁蓁烦躁地应声,望着深茫夜色,河岸潮湿,她眼睛在巡视,想找些什么。
“快回吧,千户大人。”
“你先走……”
秦蓁蓁往雾色蒙蒙地深处走,拉住拴在木桩上的一匹马,打仗你进我退,追追赶赶,现在都分不清脚下是谁划的营地。
那士兵不肯走,拽住马缰绳,秦蓁蓁一把夺去,翻身上马。
士兵阻在马蹄前,冷飕飕的,他张开双臂挡。
“千户大人,这天冷的,您不走,您在这还想干嘛?”
秦蓁蓁拿长枪挑他,“别碍我的事。回去吧,告诉我爹我娘,我今天要立个大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