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誉站着的身体一摇,誉……实在唤他吗?可是宋慈从不曾这么唤过他。收下满身煞气,回身看宋慈虚软无助地窝在景仁怀中,不知怎么心里难受的难以言表,恨不得被折断腕骨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宋慈。
景仁也很难受呀,才到就见这一幕,他的小慈哪受得起……景仁翼翼抬起宋慈的右手,拉开衣袖,腕部迅速红肿起来,一摸,“还好没骨折,但骨头错位了,得马上复位。”景仁低头道:“小慈,你忍忍。”景仁双手扶着宋慈的手腕,“咔嚓”一声扶正了骨位,而宋慈倒吸一口冷气,疼得一颤。
小慈?赵誉敏感捕捉到景仁的话,奇怪他和他关系何时好到这种地步?赵誉蹲□,伸手轻抚宋慈青白汗湿的脸,却不料宋慈扭头躲开了,将头深深埋入景仁怀里,赵誉蹙眉,锐利地看景仁,分明在景仁的黑眸中捕捉到一瞬间电光火石的敌意。赵誉的眉蹙得更紧,他把宋慈拉进自身,想把人抱回去疗伤,更不料,宋慈扭动着强烈地挣脱开他,又躲进景仁怀里,抵死不让赵誉碰他,景仁并没有太多表示,赵誉也不好发作,冷淡对景仁道:“带他回去疗伤。”
“是,王爷。”景仁恭恭敬敬,依言抱起宋慈往他的房间走去,赵誉望着两人的背影,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产生。
景仁把宋慈安放在床上,探手心疼地抚上宋慈的脸颊,宋慈一偏头,竟躲开了,景仁不解,“为什么要躲开?”
宋慈缓过一口气,漠然道:“赵誉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好东西。”
景仁更不解了,“小慈,你在说什么?我才是你的赵誉呀。他只是生着一副和我以前相同的容貌,真正的赵誉是我,我怎么对你不好了?”
“你和他一样,满手血腥,满手污秽……”宋慈犀利道:“刺杀轩王的刺客是你安排的,你想要杀赵誉对吗?”
景仁一怔,“……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懂。”
“王府戒备森严,而那些刺客可以乘着各处护卫换班的间隙混入王府,时间,路线,都安排的无懈可击,直入王府腹地,行刺轩王,能够清楚了解王府守卫状况,除了有内鬼没有其他解释,而你,轩王府的总管,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你在猜吗?”
“我是在猜,可是我猜是基于某些迹象和直觉的猜。”宋慈又道:“行刺赵誉的是金人,我听见他们说话了,而你……”
景仁释然一笑,神色清浅,他俯□,贴着宋慈的耳,道:“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直觉,没错,是我安排大风堂的刺客昨夜行刺赵誉,其实确切的时间不是在昨夜,是我太心急,结果行刺又一次失败了。”
“难道……难道你以前也……”
“海棠令和玉堂春的两次行动都失败了,想要赵誉命还真不容易……真伤脑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前行动,昨晚就实施刺杀计划吗?”景仁侧身,手不顾宋慈的意愿抚上他的脸。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宋慈偏头躲开景仁的手,若景仁是“赵誉”,那么“赵誉”变了,他畏惧和厌恶这样的“赵誉”,攻于心计,用那么多人的性命去换一条命,残忍无情不下于轩王赵誉。
“……因为我是那么急着想要带你离开这里,离开大宋。”
宋慈惊愕,“你到底是谁?”
“前世,是赵誉,今世,是金第十七皇子,完颜昊。”景仁淡定道:“南宋小朝廷在靖康之乱后就苟延残喘,命数不保,今朝宁宗赵扩又是个软弱不能的皇帝,要不是有个轩王,我金国早就灭了南宋。”宋慈难以相信景仁居然是潜伏在轩王身边的金国皇子,“可是……赵誉信任你。”
“我花了十多年时间让他信任我,毕竟我活了两世,从小孩子就伪装起并不是难事。”景仁目光变得温情如许,一手捏过宋慈的下颚,“不要碰我!”景仁不管,上身压下,刻意不压到宋慈受伤的手,一手牢牢固定住宋慈的下颚,霸道地压下一吻,“你明明是我的,为什么你的心现在却向着他?他不是赵誉,我才是赵誉!”景仁的吻带着难以言表的悲哀和愤怒,吻得宋慈喘不过气,现在的“赵誉”是陌生的。
“宋慈……”门外传来赵誉的声音,景仁忙放开宋慈,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赵誉从门外带着御医而来,“本王带人给你看伤。”
赵誉将景仁推到一边,自己坐在床边,不由分说的抱过宋慈,心疼地瞧着宋慈的手,吹吹,柔声问道:“疼么?”
宋慈肉麻,“不疼才怪?!你废话挺多的。”
“哈,能开口和我吵架了,那问题应该不大……御医,过来给他瞧瞧。”
宋慈知道也不会说出景仁的身份,景仁知道,宋慈也知道,现在的“赵誉”是敌国皇子,宋慈该怎么办?宋慈抬头,坚定峻烈的对赵誉道:“今日我要能去京郊的岳弘之家。”没有询问,很确定,现在他只想专心为梅晓辰办案,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想想。
赵誉看着宋慈峻烈的眼神,又看看他包裹白纱固定着木板的手,想了想,缓缓的点点头,“我陪你去。”
景仁看着那张和那个自己从前一模一样容貌的人和宋慈偎依在一起,很刺眼,觉得有什么东西释然而去,是抓都抓不住的,明明是他的……明明他才是赵誉……怎么这一世全都变了,难道宋慈和他的缘分已经在上一世断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辰辰再次鞠躬致谢了:妍欣儿扔了一颗地雷
66、第六十四章 。。。
第六十四章
风雨中,一辆马车以稳健的速度奔驰在泥泞的山路上。
车中,宋慈无力地依靠着,那只脱臼的手臂吊着白麻,半垂于胸前,另一只手执着毛笔,秀眉紧蹙,专注地盯着看身前的一摞卷宗,时不时在卷宗上圈圈写写。
盘腿坐于一旁的赵誉托腮,呆呆看着面容苍白憔悴的病美人,叹气,“……人都焉了,别再逞强查什么案子了?又没人逼你,何必这么较真呢?”
虚弱却冷漠的斜目瞥了赵誉一眼,依旧不语,从上车起他就没理过他,这让赵誉极度郁闷。
今日御医包扎好宋慈脱臼的手臂,嘱咐他,伤筋动骨怎么也要卧床休息十天半月,“十天半个月?!”宋慈登时暴跳,极力反对,“五天已经过去三天!我哪还能坐得住,辰弟还等着我去救他呢!”于是疯了一般爬起来,嚷着去京郊岳家,赵誉好说歹说宋慈都听不进去,宋慈咬紧牙关,为了暂时止疼,他抽出自己随身带的银针,二话不说猛扎臂上穴位,这时别说赵誉,就连御医都惊吓到了,从没见过这般偏激固执的人,虽然用针可暂时麻痹手臂痛觉,但时间一长,血气淤积不畅,对伤势恢复更不利,况且一旦拔下针,将会承受比开始强数倍的疼痛……犟死也不过如此,赵誉深刻见识了宋慈骨子里的峻烈不驯,怕不答应他他又做出什么更激烈的事情,赵誉只好连夜赶路带着宋慈去京郊岳家。
路上,赵誉一直在担心,阴雨不停,下了一月,京郊偏僻的山路颇不好走,会不会遇上泥石流呢?
车外,大雨倾盆,车内,孤灯摇曳,两人相对席坐,咫尺,却天涯。
最可怕的是何种人?什么都看在眼里,什么都听在耳里,做的多,承受的也多,可就是什么也不说,沉默孤寂得可怕,这种人的内心世界是强大的,让赵誉觉得和他距离很遥远……不,他不要和他距离那么遥远,他要走进他的世界,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宋慈,我今后干脆叫你‘秤砣’好了,你简直是秤砣心,牛脾气!一点儿救都没有!”
“王爷若是叫宋某‘秤砣’也行,那宋某就只能称王爷是‘流氓’了。”宋慈开口就毒舌,赵誉不满道:“我怎么又‘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