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的阴影中,苏一一探出头
来,一滴昨夜雨后尚存的晶莹剔透的水滴打在她脸上,她看向树上,想着那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踮着脚跳了跳,伸长着手攀上一支腰肢大小的桑树枝,先试了试,一用力身子就上树去了。
还没等她站稳脚跟,一个黑影猛地从密叶中窜出来,吓得苏一一惊呼一声掉下树去。
她看向那只从树上跳到房檐又跳出院外的野猫,恼火的龇了龇牙,揉着背爬起身来。
“你要是想吃了,早先我摘过一些,在屋里。”从主屋出来的云素看看树上悬挂的粒粒成熟桑椹,又看看灰溜溜的妹妹,猜道。
那张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有着一双生来漆黑占了十之八九的眼睛,苏一一看着他糊里糊涂的问说:“哪里?”
“说了屋里。”云素重复道。
“凶什么?”苏一一忽然想到了搪塞他的理由说:“这不是看哥哥在屋里练琴,不想打扰么。”
“不弹了?”
“没有谱子,琴只是琴,况且那是母亲的宝贝,还是要少碰。”
“屋里听到声。”
看她就要走,云素赶紧拉住她,在她背上按来按去,一边取笑说:“原以为是又摔了什么东西,没成想是把自己摔了。”
苏一一朝着头顶的树枝努努嘴,说道:“没有很高,况且哥哥的医术…”
他自顾自的诊断过后,面无表情的说:“学了许久了,也不能放着不用,看样子确实是没有摔伤你。”
“别告诉我哥哥还挺失望。”苏一一看他神情,以为他暗恼自身医术无用武之地,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说。
“哪里。”
云素用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说:“父亲母亲不在,你就安分些,你知道咱家在山里有许多闲话的。”
“我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吧?”
“知道了,清楚了。”苏一一重重的点着头,说完就带着自己的诸多心思垂头走了。
云素不多揣摩她心思,看到树下遗落的书卷,略微取笑一声,捡起带回主屋。
这会儿他也无心再去弹什么琴了,小心收好母亲的檀木琴,又把书放在一旁的木架上,之后便望着天色愣神。
直至夜色将临,他神情又一次变得凝重挣扎。
云素抿抿干涩的嘴唇,知道时间到了,他吹灭主屋的火,推门出去。
天边的墨色蔓延,浓浓黑雾中屋外原本崎岖不平的路面好像突然平整了,他眯着眼努力看清周遭。
苏一一点燃的烛光飘出屋,云素总算看清楚了,他仰起头试图捕捉月的踪迹。
很幸运,那轮月也随着天色的转变缓缓升起撒下月华。
天幕彻底换了色彩,回到自己房里的云素先是去到窗边,确认了如若没有云朵的阻拦,月光能顺利的从窗外桑叶间照进屋内。
之后他熟络的紧蹙着眉躺下,闭上眼,黑色如潮水涌来。
眉面不自觉涌现挣扎痛苦的神情。
这种神情并不让人喜欢,但这是深深的刻在他骨子里,在那病重的一年中,他几乎无时不刻不是这种神情。
云素确实恐惧着一些事情,恐惧步入那些没有形色的梦。
在很早之前他就醒悟,终究不能使这份恐惧长久。他希望自己能安心舒适一些,需要解脱。
于是他常开一扇窗,若有光亮在,他当然分得清现实虚妄。
云素睁开眼,极为仔细又认真的看着月光与桑树倒影投射进屋中的怪物,将它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