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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瓦瓦和索诺拉(第2页)

我们不能吃鹿和旅鸽所吃的东西。但是它们在这片“流淌着奶和蜜”的野地上享受的显而易见的快乐,我们共同分享。它们的欢乐感染了我们,我们尽情地享受着大家共同拥有的富饶,感受着对方的幸福。而在已开拓的地区,我实在想不起在哪里拥有过这种气氛。

在三角洲露营,并不仅仅意味着吃喝玩乐,我们也遇到了一些问题,比如水。湖水中盐分太高,而周围的河水太过浑浊,无法下咽。所以每当更换营地时,我们都会挖井。不过在大多时候,井水是来自加州湾的咸水。我们四处找寻可以挖掘到甜水的地方。当我们不知道要不要喝新挖出的井水时,就会将猎狗拖到那里。如果它喝得很开心,那么就说明我们可以在此扎营,将独木船拉上岸,生火搭帐篷。然后我们坐下来,似乎与整个世界相融。荷兰烤锅里的鹌鹑嗞嗞作响,太阳收起光辉,藏到了圣培德罗·马帝尔山后面。吃过晚餐,收拾好餐具,我们讨论着一天的收获,伴随着夜晚的声音进入梦乡。

我们从来不会制订明天的计划。因为经验告诉我们,每天早餐出现,总会出现新奇的娱乐,让我们无法抗拒。我们就像河流,在毫无方向地肆意流淌。

在三角洲,想按照计划旅行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每当我们为了看得更远而爬上北美白杨,这种感觉就会更加明显。站在树上,我们可以看见遥远的地方,于是打消了延长行程的念头。特别是西方,我们几乎不敢看。一条白色斑纹悬浮在马德雷山山脚下,与海市蜃楼融为了一体。那是含盐度极高的大沙漠。一八二九年,亚历山大·帕第准备穿越三角洲前往加州,可是因为饥渴、劳累和蚊虫叮咬死在了大沙漠中。

有一次,我们决定沿着水路出发,从一个绿湖到达另一个。水鸟在那上面盘旋,我们知道那下面就是湖。如果从密密麻麻的箭木阔苞菊中间穿过去,两个湖相距三百码左右;箭木阔苞菊是一种高大的灌木,长得很像长矛,成群结队生活在一起。然而在激流面前,这些坚挺的长矛也弯曲了。它们像凶猛的马其顿步兵方阵,挡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我们只好小心地撤退,不断说服自己还是原先的湖更好。

箭木阔苞菊如同一个方阵迷宫,如果被困在其中,那才是真正的危险,然而并没有人提及这回事。别人曾经警告过的那些危险,我们却未曾遇到。有人告诉我们,当我们将独木舟推到岸边时,可能会遭遇突如其来的死亡危险。他们说,比独木舟更大更坚固的船,都可能瞬间被潮涌吞没。潮涌,就是潮水涌上河流形成的一道水墙。我们谨慎地考虑应对潮涌的方案,连做梦都梦到它。在梦里,我们看到海豚骑在潮涌顶端,海鸥在空中为潮涌护航。达到河口时,我们将独木舟挂在了树上,在那里等了两天。潮涌没有来,我们反而有些失望。

三角洲地区没有具体的地名,我们必须一路为它们命名。我们在一个湖旁发现了珍珠,所以把那里命名为瑞力多。我们躺在草地上,沐浴着十一月的阳光,悠闲地看着一只美洲鹫在天空中翱翔。忽然,在天边出现了一些白点在旋转,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圈,时隐时现。我们隐隐约约听到了它们的叫声,知道那是鹤。它们发现了三角洲,并且认为那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那时,我的鸟类知识都是自学而来的。虽然它们是沙丘鹤,但看到它们是那么雪白,我更喜欢把它们当成是美洲鹤。不过,是什么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正在和最狂野的鸟类分享这片野地。我们在远离尘世的地方,找到了共同的家,仿佛一同回到了更新世。我们多想发出叫声,同它们的鸣叫相呼应。时至今日,我依然看到它们在天空中盘旋。

这些事情过去很久了。有人跟我说那些绿泻湖盛产甜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些甜瓜肯定别有一番风味。

人们总是在不经意间摧毁自己喜爱的事物,作为拓荒者,我们毁掉了自己喜欢的野地。有人说,我们这么做是迫不得已。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庆幸年轻时曾经去过野地。假如地图上不再有空白,那么即便有再多的自由,又能怎么样呢?

加弗兰之歌

河流之歌一般是指河水拍打岩石、冲刷树根、拍击河滩时发出的曲调。

加弗兰河就有一首属于自己的歌。那种声音生动悦耳,歌唱着跳舞的涟漪,还有那些藏在树根下面的虹鳟鱼。这种音乐也很有用处,淙淙的河水声在山谷中回响,掩盖了人或马的脚步声,从山上下来饮水的鹿和火鸡什么都听不到。当你从转弯处绕出,如果眼睛尖利些,或许就能射中某只猎物,而不必辛辛苦苦地爬上高台。

河流之歌传遍了大山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只耳朵都能听到。但大山中还有其他的音乐,并非每只耳朵都能听到。即便只是要听到其中的几个音符,你也得在这里住很长时间才行,而且还要听懂大山和河流的语言。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当篝火渐渐熄灭,北斗七星爬上悬崖,你坐在地上,仔细聆听是否有狼嚎,用心地回想自己见过的事物,并且试着了解它们。然后,你就能听到那种音乐——一种巨大、跳动的生命的声音。它的乐谱刻在山崖之上,它的音符是山中生命的生或死,它的节奏可能稍瞬即逝,也可能持续几个世纪。

每一条河流都在唱着自己的生命之歌。但是在大多数的河流里,那支歌曲因为太多不和谐音符的出现而毁坏了。过度放牧让植物惨遭灭顶之灾,继而殃及土壤;来复枪、陷阱和毒药进入草原、森林,大范围的鸟类和哺乳动物几乎灭绝;错综复杂的道路伸进了森林和公园,游客出现了。公园设立的初衷是想让人们听到音乐,然而当大家做好准备聆听时,却只能听到噪音了。

以前的人能够居住在河边,与河流和谐相处,不破坏那首生命之歌。加弗兰河河边,肯定有成千上万的人居住过,因为他们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随便登上一座横跨山谷的吊桥,你都会发现待在岩石阶梯或拦水坝上,每一层顶端与上一层底部相平。每个水坝的后面都有一小块耕地或菜园,利用雨水进行灌溉。在山脊的顶部,还有一座瞭望塔的根残留。也许农夫曾经站在那里,守卫着他那小小的土地。他曾经从河里取水,而且家中没有什么牲畜。他在地里种植何种作物?这是多久前的事情?也许只有那些生活了几百年的松树、橡树和刺柏会知道一些答案,显然,在它们在此地生根发芽之前,农夫便已经在这里定居了。

鹿喜欢躺在这些小阶梯上,因为这里很平坦,有着舒适的橡树叶铺垫,还有灌木做屏障。假如敌人出现在水坝,鹿马上就会闻风而逃。

一阵风呼呼吹过。趁着风声,我悄悄地接近一只在水坝上睡觉的鹿。它躺在一棵大橡树的阴影中,橡树根牢牢地嵌入石坝。鹿的旁边长着龙舌兰和金黄色垂穗草,在它们的映衬下,鹿格外明显。整个景色非常有平衡感,如同摆放得当的餐桌饰品那样舒适。我的箭射偏了。鹿逃掉了,箭却将古老印第安人放置的岩石击碎了。鹿跳着逃跑,还挥动着白色的尾巴,仿佛在和我“告别”。我忽然觉得我和它变成了寓言里的演员。虽然历经岁月流逝,但这种追逐却不断上演,并且还将继续着!没有射中它,我也并没有感到失落。因为当我现在的菜园中有一棵橡树生根发芽,逐渐长粗时,我也希望会有一只鹿在它下面休息。我也希望有猎人悄悄靠近,却没有射中它。然后他心中可能会想:菜园中的这道墙,究竟是谁建造的呢?

总有一天,我的鹿将会被猎人击中,光滑的肋部被子弹射穿。一只蠢笨的小公牛会占用它在橡树下舒适的睡床,并且贪恋地咀嚼附近的垂穗草,直到那些金黄被杂草代替。然后,洪水会肆虐,摧毁古老的水坝,将碎石块冲到下游的路边。卡车将从古老的小路上扬长而去,留下滚滚烟尘,而昨天我还在那条小路上看到狼的足迹。

在那些目光短浅的人看来,加弗兰河地区是一块坚硬而且石块众多的地区,到处都是贫瘠的悬崖峭壁。这里的树木长着太多的树瘤,作为木材的利用价值不大。这里的山脊很陡,不适合放牧。但是那些古老的拓荒者眼光锐利,看出这是一块“流淌着奶与蜜”的神奇土地。这些橡树和刺柏虽然长得歪歪斜斜,可是每年都挂满了丰硕的果实,让野生动物们饱餐。鹿、火鸡、野猪,还有上文提到的那只小公牛,吃下果实,长出了肥美的肉。金黄色的草随风轻摆,露出了底部的球茎和球根,还有一些野马铃薯。割开一只胖嘟嘟的小鸡的嗉囊,你会觉得仿佛在参观一个地下食物的标本室。这些食物,都来自那个你眼中的贫瘠之地。

在所有地区,都有一种丰富的人类食物,象征当地物产的丰盛。在加弗兰河地区,这种象征就是杀一头吃果实长肥的公鹿,而且时间要在十一月与一月之间。鹿被杀死后,挂在树上,经过七个夜晚的霜冻和七天太阳的曝晒,从鹿腰部的油脂团里切下半冻结的肉块,将肉块切成肉片,在上面抹上油盐等调料,将肉片放入荷兰烤锅。烤锅下面的栎木炭燃烧着,锅中的油热得冒白烟。当肉片变成棕色,将它们取出。之后,将一些面粉放入油中,倒进一些牛奶和冰水。最后,将肉片放在热气腾腾的发酵面包上,在上面浇上浓浓的汤汁。

这种做法极具象征意义。公鹿躺在生它养它的山上,金黄色的浓汁就是照耀在它生命中的灿烂阳光。

食物是连接加弗兰河之歌的音符。在这里,我所说的不仅是动物的食物,也指橡树的食物。橡树成了公鹿的食物,公鹿成了美洲狮的食物,美洲狮死在了橡树下,化作了肥料被橡树吸收,回到了橡树果实中。这个循环仅仅是那些从橡树开始,最终回归橡树的循环中的一个。橡树也为鸦提供了食物,鸦成了苍鹰的食物;橡树也喂养了熊,熊给你提供了肥美的肉汁;橡树也喂养了鹌鹑,它教会你许多植物学知识;橡树也喂养了许多火鸡,它们曾几次从你枪下逃脱。而这些循环想要做的,就是帮助加弗兰河在广阔的马德雷山中造就一些好土壤,长出另一棵橡树。

有一些人的任务就是研究植物、动物和土壤的结构,这三者就像一个巨大的乐器,而研究它的人被称为教授。诸多教授各自挑选了一样乐器,穷一生之力拆分它、研究它。这个拆分的过程就叫研究,进行研究的地方叫作大学。每一个教授都会拨动自己的乐器,但绝不会拨动别人的乐器。即便他在倾听音乐,也绝不会承认这件事情。教授都被一种僵化的体制局限住了,体制认为,研究乐器构造是属于科学的范畴,而探索和声则是诗人的专长。

教授服务于科学,而科学而服务于进步。科学为进步做了巨大贡献,于是急着拓展到所有落后的地区,在这个过程中,许多复杂的乐器被破坏了,再也无法演奏优美的乐曲。但对于教授来说,只要能在乐器毁灭之前为它们分类,别的他们才不管呢。

科学除了为这个世界带来物质财富,也带来了道德财富,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提倡科学观点。这意味着,事实之外的所有事物都应当受到怀疑,被砍除,任凭砍掉的碎片凋落。一番劈砍之后,人们得到了这样的事实:每一天河流都需要更多的人去开发,所有的人都需要更多的科学发明;美好的生活来源于这个逻辑的无限制扩展。但是科学忽略了一个事实:无论在哪条河流上,想要获得幸福生活,也需要演奏和保存河流音乐。

在科学还没有发现加弗兰河之前,水獭依然可以在水塘中自由自在地玩耍,与藏在河岸中的虹鳟“嬉戏”,在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但它肯定不会知道,将来的某一天,大水将会把河岸带入太平洋;它也不会想到,将来的某一天,钓鱼的人将会和它争夺美味的虹鳟。如同科学家一样,它们从未怀疑自己对于美好生活的计划。在它们看来,加弗兰河会永远为它们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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